“啪”的一声,一本奏折被丢在地上,赵祯咬牙皱眉怒骂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欧阳修这是跟朕叫板呢,朕要他们反思言行,明白朝廷对于朋党的态度,他却给朕上了这么一篇奏折来,这是公然的蔑视,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旁伺候的黄培胜吓了一跳,赶紧将奏折捡起来道:“皇上息怒,皇上莫要气坏了身子,欧阳修是个浑人,皇上何必为他大动肝火。”
“浑人?他不知道多精明呢,这奏折岂是他一人的意思,而是那几个搅在一起的人的共同心声,在朕看来,这就是蔑视,黄培胜!即刻传旨,着两府三司六部各衙门官员即刻进宫,朕要紧急临朝。”
黄培胜躬身道:“圣上,这都快三更了,您还是安歇了,明日一早早朝再提也不迟啊。”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拿主意了?”赵祯瞪了黄培胜一眼,吓得黄培胜赶紧磕头告罪,一溜烟的去安排了。
侍卫军们四下出动,到各大官员府邸连夜宣旨,众文武惶然不知何时,一个个蓬头垢面的急匆匆来到大殿之上,相互间小声询问出了何事,不一会儿,赵祯总偏殿走出,身后跟着晏殊和杜衍两人,显然这二位是提前被召见了,三人的脸色各异,赵祯脸色阴沉,晏殊脸色焦急,而杜衍的面带冷笑。
众臣跪拜已毕,分列站立两旁,赵祯哑声开口道:“众位爱卿,半夜里将诸位爱卿叫来上朝,朕也是没有办法,只因为朕批阅奏折之时,见到了一篇奇文,既是奇文,当共赏之,黄培胜,读一读那篇文采飞扬的折子吧。”
众臣面面相觑,大半夜的喊来上朝便是为了听一篇文章,皇上也太小题大做了吧,皇上很少这么折腾人的,这是怎么了?
黄培胜躬身接过奏折,吸了口气展开读道:“臣闻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
群臣一片大哗,原来是关乎朝廷上下明里暗里都热议的朋党之事,而且写这奏折之人的胆子着实不小,居然说什么‘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这不是公然为朋党撑腰么?不知谁这么大胆。
人丛的欧阳修本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文章第一段读过,欧阳修赫然发现,原来今晚之事的罪魁便是自己,是自己的这篇奏折触动了皇上的那根神经,这才连夜召集进宫。
“然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禄利也,所贪者财货也。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自保。故臣谓小人无朋,其暂为朋者,伪也。君子则不然。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
“尧之时,小人共工、驩兜等四人为一朋,君子八元、八恺十六人为一朋。舜佐尧,退四凶小人之朋,而进元、恺君子之朋,尧之天下大治。及舜自为天子,而皋、夔、稷、契等二十二人并列于朝,更相称美,更相推让,凡二十二人为一朋,而舜皆用之,天下亦大治。《书》曰:“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纣之时,亿万人各异心,可谓不为朋矣,然纣以亡国。周武王之臣,三千人为一大朋,而周用以兴。后汉献帝时,尽取天下名士囚禁之,目为党人。及黄巾贼起,汉室大乱,后方悔悟,尽解党人而释之,然已无救矣。唐之晚年,渐起朋党之论。及昭宗时,尽杀朝之名士,或投之黄河,曰:“此辈清流,可投浊流。”而唐遂亡矣。”
“夫前世之主,能使人人异心不为朋,莫如纣;能禁绝善人为朋,莫如汉献帝;能诛戮清流之朋,莫如唐昭宗之世;然皆乱亡其国。更相称美推让而不自疑,莫如舜之二十二臣,舜亦不疑而皆用之;然而后世不诮舜为二十二人朋党所欺,而称舜为聪明之圣者,以能辨君子与小人也。周武之世,举其国之臣三千人共为一朋,自古为朋之多且大,莫如周;然周用此以兴者,善人虽多而不厌也。”
“嗟呼!兴亡治乱之迹,为人君者,可以鉴矣。”
黄培胜一气呵成,将这篇《朋党论》毫无停滞的读完,掩卷躬身将奏折放在龙案上,垂首退下。
赵祯扫视群臣,开口道:“诸位爱卿,这是不是一篇奇文?朕说的没有错吧,朕没想到,在我大宋朝居然还有人写出这样的文章来,可谓是滔滔如流水,旁征博引才华横溢呢。”
众臣如何不知道赵祯是在讽刺,偷偷私下小声打听是何人之论,就听赵祯续道:“前几日,钱铭逸王拱辰上奏说朝中有人结党营私互为庇佑,同气连枝共同进退,朕还批示驳斥他们一派胡言,我大宋自立国伊始,历代先皇都严令禁止朝中有朋党相结,朕也曾数次下诏禁止结党,本以为不会有此现象出现,可没想到,立刻便有人写出这样的文章来为朋党辩护,这说明钱铭逸王拱辰所奏属实,朝中你确有朋党存在,朕着实震惊。”
“皇上,敢问何人如此大胆,违背我大宋祖训和圣上诏令,为朋党正名?”有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