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司马光很不想卷入其中,可他也知道,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何况邵雍又是至交好友,岂能拒之门外?
“君实兄,新年好啊!”邵雍笑了笑:“君实兄精神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让我猜猜!”
司马光不由苦笑,也不打断,任由邵雍“玩笑”。
邵雍笑道:“可是因为君实兄被提名为集贤殿大学士的缘故?”
“才疏学浅,如何敢有此非分之想?”司马光很谦虚,但也等于承认了事实,有人推举他为宰相,这不是什么秘密。
邵雍嬉笑着问道:“君实兄就一点也不动心?”
司马光明显有些迟疑了,要说那个文臣没有相当宰相之心,那是假的!只是他素来严谨谦虚,完全是君子做派,不会矢口否认,却也不好公开承认。
邵雍笑着打破了尴尬,说道:“宰相固然是好,可若不能得官家信任,君臣不能相得益彰,只怕连善终都不能……”
这话到时一点都不假,王安石前车之鉴,有目共睹。遇到这样凉薄的官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君实兄以为,你有可能吗?”邵雍很不礼貌地询问,多少还有几分捅人伤口的意味。
司马光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与王介甫不相为谋,官家能用我吗?谁为相都好,不要是吕惠卿那等小人就是了,大宋朝堂不能再被弄的乌烟瘴气。”
“君实兄果然君子,胸怀坦荡啊!”
看到邵雍的笑容,司马光顿时疑惑:“尧夫兄不会平白无故问我这个,可是有什么……”
邵雍沉声道:“实不相瞒,宰相之位怕是与君实兄无缘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司马光倒也并不失落,表情很平淡。
邵雍续道:“不过不必担心,也不会是吕惠卿!至于人选,君实兄或许会觉得惊讶!”
“何人?”不是吕惠卿,司马光放心不少。可邵雍的后半句话,顿时吊起了他的好奇心。
“韩稚圭!”(韩琦表字)
司马光眉心一动,显然是有些许惊讶,这个答案确实有些出乎意料。想不到官家竟然启用了此人,非同寻常啊!
作为一个三朝元老,主编《资治通鉴》,司马光了解的信息远远过其他人。是以顷刻之间,他便想明白了许多事情,过去的,现在的,也有将来的。除此之外,他更惊讶的是秦王的消息渠道。
宰相人选乃是机密,朝堂上尚未有丝毫消息,秦王已经了如指掌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秦王是做到了。可惜啊,官家竟然没有察觉到身边有耳目。
邵雍道:“王介甫倒台,文宽夫辞官,韩稚圭拜相,几个月之前,任谁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吧!”
“韩琦!”司马光摇头道:“说实话,曾几何时,我以为文宽夫的可能性最大,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他辞官了对吗?”
“是!”司马光对此十分费解,文彦博的形势大好,坐镇大名府,河北路宣抚使任上成绩斐然,再度为相,高官显爵都不是问题。可偏偏突然辞官了,他是厌倦了?想要闲云野鹤,安度晚年?
司马光不相信,不早不晚,偏偏是这样一个当口上,显得那么不同寻常。难不成,文彦博是有意避开官家和秦王?或许吧,听说他有个儿子在长安为官。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的态度,不管谁坐在垂拱殿的龙椅上,他都可以然存在的。哪怕是为了避嫌自保,也不会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方式这样直接。
其中或许另有隐情,看样子,邵雍似乎知道什么!
邵雍笑道:“秦王突袭灵州之前,长安的文及渊收到了一条指令,让其延缓给刘昌祚所部运送粮草。文及渊一颗赤诚之心,不忍前线将士遭遇无妄之灾,故而并未遵守……文彦博无可奈何,辞官了。”
“这……”看似逻辑并不关联的说辞,司马光却愕然了,半天才问道:“难道是……”
“没错,某人想要以文及渊在长安为耳目,为其所用,或许也可以说是对文彦博的试探与控制……”
“延缓运送粮草!”司马光冷笑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是粮草延误,刘昌祚所部前进必然受阻,说不定还会兵败如山倒。如果他不能及时赶到灵州,那么秦王殿下孤军深入,反而会被西夏人包围……好狠毒的釜底抽薪,借刀杀人之计!”
“秦王殿下阵亡,数十万西君将士无妄之灾,进攻西夏的谋划必然全面失败。西夏还会趁机反攻,整个西北,岌岌可危,党项兵锋直达潼关都未尝不可。”邵雍冷笑道:“看看此人魄力,非同一般啊!”
“资治通鉴,资治通鉴……就是这样以史为鉴的吗?”司马光的目光中突然多了几缕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