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崖山,能够推翻一切已定政策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王路。政由上出,崖山原本就是王路的一言堂,干什么,怎么干,不干什么,都由他来定,底下众人只要听命就是。
反正在其他幸存者定居点也都是同样的威权模式,首领们个个都是说一不二,谁要是敢反对,心狠手毒的杀人,最不济也是赶出定居点--你不是有不同意见吗?行,和丧尸说去吧。只是王路的统治总算披了一层温情脉脉的外衣。
但归根到底,崖山的实质还是一人高高在上土皇帝式的封建威权架构。
土皇帝是不容置疑的,所谓金口玉言,口含天宪,就是这个理儿。
但是,现在王路这个土皇帝却因故失踪了,而他制定的政策的缺陷却借着末位淘汰制的由头,爆发出来。
面对这重大危机的,只能是陈薇一人。
她甚至不敢将这事同谢玲去说,以谢玲的性格,她可能拖着病躯跑到武装部,将那些投票给王伯民的卑鄙的家伙一个个揪出来,然后拳打脚踢成猪头,但是,这样有用吗?
你能改变人性吗?
不能。
唯一的办法,就是妥协。
陈薇想到了自己办公桌里的绩效制度报告,那是一个陷阱,但是,面对末位淘汰制的失败,哪怕是陷阱,自己似乎也得眼睁睁跳下去,要不然,等到崖山人心尽失时,什么也挽回不了啦。
自己身为王路的妻子,却居然要公开打起反对他的大旗,可偏偏,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保护王路精心培育的崖山。这、这真是世间最荒唐的事情!
陈薇全身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梨头不识愁滋味。一摇一摆地走过来,伸出双手“抱抱”。
陈薇抱起梨头,贴着她柔嫩的小脸蛋。想哭。她不明白,明明王路和自己都是在凭良心做事,可为什么居然走到了这一步。我们两夫妻,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人的事儿啊?不都是为了崖山好吗?可为什么。闹出这样多妖蛾子来?
大家一起太太平平过日子不好吗?大家一起努力工作不好吗?一起杀丧尸一起劳动创造更美好的明天,这是多简单的道理啊,劲往一块儿使心往一块儿想。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吗?
可为什么,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陈薇抽了抽鼻子,眼眶有些发红,她盯着茶几上那张写着王伯民名字的纸条,迟疑着,自我安慰道:也许,这是个特例。在别的部门不见得会发生这样无耻的事情,应该会选出真正该淘汰的人,等等,再等等,等民政部的报告来了。自己再整个末位淘汰制实施的情况。
与此同时,在学校,电化教室的小型礼堂里,孩子们正吵吵成一团。
临时充当教师的朱亚珍正用教鞭抽打着黑板:“安静,安静,虽说是自习课,你们吵成这样子也太不像话了吧?”
有个孩子在学生群中嚷道:“朱老师,我们又不是在捣蛋,大伙儿只不过是在商量要不要搞一下末位淘汰。”
朱亚珍撑着额头呻吟了一声:“你们这些小祖宗,闹哪样啊,末位淘汰是各部门实施的制度,你们这些小鬼掺和进来做什么?”
几个学生不乐意了:“朱老师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又不是什么事都不懂的小鬼头,也跟着参加过各部门的劳动,还跟着武装部一起杀过丧尸,可别把我们当毛孩子。”
有孩子起哄道:“就是就是,咱们也投个票,谁是咱们队伍里的孬种。”
孩子们总是喜欢模仿,特别是模仿大人们做的事,这段时间陈薇不在,朱亚珍等老师威望又不足,学生们跟放羊了差不多,要不然,也不至于昨天连王比安也参与打架。今儿听说大人们都在忙着投票,要选出全崖山最孬种的人,孩子们也来了兴趣,都在议论着也在学校里有样学样投下票。
这里面最积极的,不是别人,正是卢锴,这投票的点子,最早就是他提出来的,卢锴自认自己年龄在孩子中最大,其实不是陈薇坚持早就不该来上学了--老子是跟着武装部主力干活的爷们,和小屁孩混在一起,多丢份。所以打心眼里不起除王比安之外的孩子们,最近崖山人员增多,一些新来的孩子因为不熟悉崖山,做事不得力,已经被他训斥过好几次了,这次想借着投票,好好羞辱一下这些新来的孩子。
卢锴揽着王比安的肩膀道:“怎么样?王比安,咱们也来投一次票。干不干,就你一句话。”
王比安迟疑道:“我妈没说在学校里也搞投票啊,你连老师们也没有参加这什么末位淘汰制。”
卢锴不以为然地道:“那是因为我们学校老师原本人就少,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还投什么票,可我们学生人可不少,有几十号人呢。唉呀王比安,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做什么事都要听爸爸妈妈的话?”
王比安被卢锴一激,脸涨得通红,他还在迟疑,旁边关文静怂恿道:“投票就投票,比安哥哥我以前上学时,每次考试完,老师还排名单呢,排在最后面的几个同字都要抄0遍试卷。”
王比安身边的黄冬华、林久、郑佳彦等人:“你们说呢?”
郑佳彦无所谓:“随便,这种小孩子把戏,就算真选出来了,谁还真当回事儿?”
这倒是真的。谁能把个孩子淘汰出去?
王比安挠了挠头:“那行,就投吧。”
孩子们都是好热闹的,读书这种事多无聊啊,和丧尸打打杀杀才有意思,偏偏陈薇老师还把大家拎到教室里关着,虽然在崖山天天能吃得肚子饱,可一点自由都没有,大伙儿都是放惯了羊的,被重新拘束起来。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投票选孬种,好玩。
很快,一本作业本被撕开了。胡乱扯成碎片,大小不一,每人塞了一张,就当是选票了。
课堂里的纸篓。就是投票箱。
然后开始填票,投票。
卢锴抱着纸篓找上在旁边无奈地着孩子们折腾的朱亚珍:“朱老师,你来帮我们唱票吧。”
朱亚珍由着孩子们胡闹。苦笑道:“好吧。”接过了纸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