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应物仍然无动于衷,丝毫不为自己辩解。李裕只得叹口气,看来方应物是不屑辩解了,分明已存求去之志。只得转而又问穆文才:“穆部郎还有何话?”
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简单......穆文才瞥了瞥方应物,上前一步道:“惟请大中丞秉公裁断,具结上奏。”
堂下旁观的御史闻言一片嘘声,但穆文才充耳不闻。自己堂堂的文选司主官,在衙门里当众被殴打,若不找回场子,脸面何存?还怎么当文选司主官?
在这里被嘘几声算什么,到了选官时候,一样有大把大把来对自己逢迎拍马的人,这就是现实!而且收拾了木秀于林的方家父子,自然有人欣赏自己,就快淡去的师门情义不能当饭吃!
李裕挥了挥手,“今日到此为止,待本官上奏之后再做计议。”
如此便算是结束了,穆文才抬手作揖,然后就要走人。但另一边方应物却立定没动,叫道:“慢着!”
我就知道不会如此简单便结束......围观的众人也纷纷停住脚步,然后听方应物说:“下官还想提醒大中丞一句,是否可以用八议之例?”
所谓八议,就是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审问罪过时候,遇到这八种情况,可以根据情况减免处罚。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天子用来酌情开恩的借口。
听到方应物主动提起八议,在场众人心里忍不住都思索起来,方应物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八议,“亲故贤能、功贵勤宾”这八个字里,他到底能挂上哪一条?
而且一般八议都是由第三方提起,没有当事人自己自己提出来的,不然就有点自吹自擂嫌疑。
还没等众人想起什么来时,方应物朗声道:“成化十四年,下官在榆林进献筹边策,西北边关至今宁靖,此为一也;成化十五年,下官检举浙江海塘之案,避免海潮破堤,江南千里良田变为泽国,此为二也;
成化十六年,下官献奇袭威宁海之计,大军斩北虏酋首而还,献俘阙下告先皇之灵、雪土木堡前耻,此为三也;
成化二十年,国库亏空,下官奉旨督粮江南,解国库之危难、保京师之足食,此为四也!以上四条,皆登录于内阁诰敕房功绩簿,桩桩件件可查!”
方应物一口气说完,暂时停住,等待别人消化。这时候人人都听出来了,方应物列出这四条,肯定是奔着“议功”这一项去的,登时堂上堂下一片哗然。
所谓清流,无非词林科道之流,以清议督察见长,很少有特别重大实绩的,但方应物好像是特殊的一个。
众人都陷入了惯性思维,拿一般清流模板来看待方应物,却险些都忘了,方应物身上实打实背着许多件大功。
最重要的是,这些大功基本还没怎么正经封赏过,只登记在诰敕房功绩簿上。当然这倒不是朝廷故意打压方应物,也是有其客观原因。
毕竟方应物实在太年轻了,如果按功升级,再加上方应物的高起点,一条条正经封赏下来,没准就直升尚书了,这可能么?
别说尚书,就是让方应物这个岁数当侍郎,谁能接受得了?别说方应物的对头们,就是方应物的亲爹、老泰山、师长、亲友们,也没人敢想让方应物二十岁就当尚书侍郎去。
面对这个情况,朝廷上下只能装糊涂了,连方应物自己也只能装糊涂,接受自己功高不赏的尬尴局面,不过装着装着很多人就忘了。
既然不便拿来封赏,那么拿来抵罪如何?堂上李裕还好,与坐堂听审的东厂办事太监连连低声交谈;堂下前来围观的御史和吏部官吏像是炸了锅,声音吵吵的甚至传到了庭院外面去,招来更多围观的人。
这些功绩列出来,就是天子坐在这儿也得捏着鼻子认了,比如说威宁海斩杀酋首告庙,那是大张旗鼓告慰了先帝在天之灵的,天子敢不敬祖宗么?
此时此刻,还在保持静默的人,也只有穆文才一个了......其实不是静默,是惊呆了。
当然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例如项成贤项大御史,站在人群里高声叫道:“还有第五,成化十七年时,方拾遗寻找到太后幼弟,圆了圣母阖家天伦,此也算一条!”(未完待续。。)
ps: 抱歉!昨日有事情没法码字,今天先来一发2900字的,送大家几百字,后面还有一章,再送大家几百字作为补偿!只恳请等我更完后,箱底有月票的话投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