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望闻深吸口气,道:“时间久了……等时间久了,小妹自然会知道,你有多好。”
闻人韶面含愠色,看着许望闻,忽然笑道:“你要我明日回宗,那好,你陪我一起回去。”
许望闻摇头道:“我在这里修行,感悟己身大道,不破金丹,不回宗。”
闻人韶道:“我与你妹妹大婚之日,你这个哥哥不在场怎么行?”
这几个字好似细针刺向许望闻的心脏,他忍不住弓起身子,掩饰性的喝了口茶。
足足过了三息时间,他才缓缓道:“……你二人成亲之日,我自会回去。”
闻人韶再也忍不住,狠狠抓住许望闻的手腕,力道之重,直接将许望闻从座位上提了起来,让他指尖都在发白。
闻人韶大骂道:“我要娶谁,不用你管,我要什么时候走,你也管不着!你……这臭王八蛋,老子要狠狠揍你一顿,让你知道……你他娘的有多可恶!”
这几下子,弄出的声响太大,躺在躺椅上的奎山忍不住开口询问情况。
闻人韶呼吸急促,恨恨的看着许望闻。
许望闻盯着闻人韶的上唇,声音沙哑,回答奎山:
“没……什么,我与闻人兄叙旧。你早点休息,不用理会。”
很快,两人重新坐回木凳,逐渐安静了。
睡在床榻上的临子初斜身靠着千晴后背,听到声响,睁开双眼,低头去看千晴。
千晴额头尽是汗水,身体也烫的惊人,他眉间紧皱,面容严肃,却并没有太多痛楚。
临子初抬手替他擦汗,轻叹一声,将千晴搂在怀里。
千晴这次昏迷,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清晨。
他醒来时,头脑还有些不清醒,但他刚一动手指,身旁的临子初便起身扶住千晴,问:“你觉得怎么样?”
千晴喉咙中发出含糊声响,敷衍回答。
临子初又问:“要喝水吗?”
千晴摆摆手,道:“我肚子好饿。”
临子初连忙起身,想去拿吃的。
这一起身,才看到躺在躺椅上的奎山面上有病态的潮红,呼吸急促,似乎是生了病。
临子初从奎山行囊里掏出两张蒸饼,刚要问,奎山便虚弱的说:
“临兄,我昨日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今早有些发热,一会儿我叫许大夫替我看看即可。你不用管我,小公爷那边比较要紧。”
正说着,许望闻已经听到声音,走了过来。
他双眼尽是血丝,看上去一夜未眠,与临子初寒暄几句后,开始查看奎山病情。
临子初走回床边,将蒸饼递给千晴。
千晴拿着饼,问:“外面那人是谁?”
“是许望闻。”临子初简短的将昨晚遇到这人的事情说了。
千晴饿极了,一边听临子初说,一边两口将蒸饼塞到嘴里吞下,登时有种活过来的感觉,头也不晕了。
开口问:“奎师兄怎么了?”
躺椅边的许望闻摸着奎山的手腕,听到千晴询问,回答:“情况不怎么好,他烧得很厉害,今日不能行动,要在床上静躺。”
奎山挣扎着起身,说:“那怎么行,小公爷,时间紧迫,不能拖延。”
许望闻按住他的肩膀,严厉道:“你若再在冷水中泡上一天,等寒气逼进肺腑,到时候药石罔效。之后你也不必留在冻森荒原了,不回仙宗找修士治疗,是必死无疑的事。”
许望闻言辞颇厉,但奎山却知,他并没有说假话。
冻森荒原灵气稀薄,修士到了这里,身子与凡人无二。
也会生病,也会丧命。
许多原本根本困扰不了修士的小病,在这里也能要了修士的命,因为灵气稀薄,没有克制的办法。
这也是为何寻常修士不愿意来冻森荒原的原因之一了。
只是奎山咬咬牙,说:“我非去不可。”
许望闻道:“你们要挖刚麟树,也不急于一时啊。”
奎山只是摇头。
许望闻不知道的是,他们三人来到此处,根本不是为了刚麟树,而是更重要的仙藏传承。
早一分找到仙藏传承,小公爷便有更大的优势继承,在这种关键时刻,绝不能因为自己生病而拖延时间。
千晴站在一旁,知晓奎山所想,上前劝阻,道:“奎师兄,你不必勉强。许大夫说的是,万事虽急,也不急于一时。”
“可……”
“没有可是,”千晴想了想,道:“我们的计划,原本也不是今日攀上巫山界。不如你在这里休息一天,我与临兄自行尝试攀爬巫山湍流。”
冻森荒原的中央地带是连绵高耸的群山,被称为‘巫山界’。
人们之所以对巫山界趋之若鹜,是因为巫山界内有刚麟树。
只是想要进入巫山界,不得不跨过酸枣猴的领域。这种猴性情凶狠,力气又大,领地意识很强。若有人踏入酸枣猴的领域,它们定会群起攻之,不死不休。
因为酸枣猴的强大,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能够进入巫山界。
但渐渐的,人们发现,有一条湍急的河流,沟通着整个巫山界,人们将这条河命名为巫山湍流。
只要站在巫山湍流内,酸枣猴就不会攻击。
不过巫山湍流水流湍猛,人们需要尝试许多次,积攒无数经验,才能征服巫山湍流,踏上巫山界内。
千晴一行人昨日是第一次尝试,他们攀过水瀑,刚刚踏上酸枣猴领地,没走几步,便因为夜幕降临,不得不下山回到城镇,避开隐形兽。
今日算是第二次尝试,按照计划,也不会穿过酸枣猴的领地。这样看来,有没有奎山,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奎山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把要注意的地方说了好几遍,生怕千临二人出意外。
见奎山啰里啰嗦没玩没了,千晴忍不住打断。
“好啦,奎师兄,我都知道。”他拉住临子初的手,对奎山道:“且不说这次只是攀爬巫山湍流,没有危险。退一万步,即便遇到危险,我与临兄两人携手,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吗?”
奎山叹了口气,道:“万一小仙主出了什么事,我可真是万死难辞其罪了。”
千晴对奎山的悲观向来是有些难以理解,甚至有些厌烦的。听了这话,忙转移话题,看向闻人韶,问:“闻人兄,你来爬水瀑吗?”
从昨晚起,闻人韶就脸色不好,听千晴这样问,闻人韶道:“我留在这里。”
看上去,似乎与许望闻有事情要谈。
于是,千晴与临子初二人独自出发,朝巫山湍流走去。
这里的城镇,距离巫山湍流有一段距离,隐隐能闻到不远处水流的湿润空气,乍眼看去,越靠近巫山湍流,周围的树木都越茂盛。
树林里,风吹过境,引得树叶簌簌作响。
千晴屏住呼吸,眼睛朝左右两旁看去。
只觉得这树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临子初也感受到了诡异的气息,他将背后的寒鼠剑解下,放到腰间。
忽然有一阵冷风吹来,临子初手握剑柄,望向前方,眼看就要拔出剑来。
下一秒,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后爬出。
千晴与临子初同时愣了,他二人看着下面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临子初沉默的将长剑放回背后,千晴则是蹲下/身子。
原来,出现在千临二人面前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小男孩。他身上不着寸缕,眼眶凹陷,额头宽大,正是那日两人在城镇中救出来的‘小儿身’。
之前这小男孩被救出后,就要报恩,被千晴拒绝后,却不知这小儿身怎么会跟着两人来到这里。
这小儿身一脸痴呆表情的坐在千晴面前,见千晴靠近,小孩低着头,缩回下巴,以额头对向千晴。
千晴哈的笑了一声。
他知道,如果碰到小儿身的额头,就可以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之前这小儿身要报恩时,也曾要千晴触碰自己的额头。
只是这一举动会带给小儿身极大的痛苦,有些小儿身甚至会因此死去,所以当时千晴并没有碰这小孩的脑袋。
这次小儿身仍旧凑脑袋过来,不知是不是怕千晴后悔。
千晴见它瘦的可怜,伸手摸摸他骨瘦嶙峋的脑袋,好像在抚摸一条弃犬。
口中说:“你怎么跟过来了?我不要你报恩,快走吧,别再给人抓住了。”
说完,千晴拿出一张饼,递给这小孩,示意他可以吃。
但这小孩看也不看,只是忽然抬起手,抓住千晴的衣袖。
千晴‘咦’了一声,似乎看懂了小儿身的意思,从里面摸出一颗‘野草’。
那时昨日临子初从巫山湍流里揪来,送给自己的。
小儿身看到这颗野草,忽然张开嘴,吓了千晴一跳。
原来这小儿身的嘴能裂开到耳朵根,大张开时,嘴巴有半张脸那么大,奇怪的是,嘴里的牙齿各个都有千晴三根手指粗细,牙齿大得不像样子,根本不像是这样的小孩的牙齿。
小儿身抬起手,指了指野草,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千晴道:“不行,这可不能给你。”
小儿身露出失望的表情,指指额头,示意以此同千晴交换。
千晴坚定的摇头,说:“这是我的。你若想吃,我带你去巫山湍流,摘几根其他的给你好了。”
那小儿身没有理解千晴的意思,但也听懂了他要带自己一程,于是慢吞吞的爬到千晴小腿上,似乎要让千晴背着。
这时,蹲在千晴肩头的阿毛,似乎受到冒犯,立刻眼露凶光,‘蹭蹭’从千晴肩上跳下,发出威吓的声音。
那小儿身便不再向上爬了,只紧紧的抱住千晴小腿,闭上眼睛。
千晴对临子初说:“这小孩瘦巴巴的,我们去给他摘点东西吃,如何?”
临子初点头。
千晴腿上拖着一个累赘,可是两人前进的速度一点也没有变慢。
不一会儿,他二人便已能看见巫山湍流,只见水瀑上已有不少人在尝试攀爬了。远远望去,比起浩大的水瀑,他们渺小难见,好似苍蝇贴在山壁上,被水瀑击打得瑟瑟发抖,十分可怜。
千晴扯了扯小儿身,示意他松手,道:“你先藏起来,等到晚上,我摘了野草,再给你吃。”
谁知这小儿身十分固执,他死死搂住千晴的腿,扯也扯不动。
千晴道:“快松手,水瀑水很猛的,你要淹死吗?”
那小儿身闭上眼睛,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千晴拿着阿毛吓唬它,它也无动于衷。
最后千晴无奈道:“好罢,你要跟着我也可以,但不要抱着脚了,免得你被淹死。上来,我背着你。”
那小儿身立刻睁开眼睛,缓缓爬到千晴背后,动作好似在爬树一般。
阿毛气得跳脚,不乐意在千晴肩头蹲着,直接爬到千晴头顶。
千晴看着临子初,笑了笑,说:“准备一下,开始爬山。”
两人并肩靠近巫山湍流。
就在千晴步入深湖的刹那间。
巫山湍流上,有无形的野兽,感受到什么气息,忽然狂躁起来。
它们齐齐朝千晴那边方向望去,以角触碰水中野草形状的玉石,潜伏在水中,鼻孔喷气,引得水底泥沙浑浊。
挂在千晴身上的小儿身,一双无神痴呆的眼,忽然变得幽深起来,目光牢牢盯着巫山湍流。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千晴碰小儿身的额头(角),大家觉得会看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