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想知道，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事实真相，但见叶欢这么迟疑，倒不觉得她很想知道那个事实。

不过，我心里也明白，有些东西一旦埋在心底，就算此刻她不问，以后也会对这件事产生好奇，倒不是影响到她什么，就怕在她需要作出某个重要决定时，她突然想到这件事并开始在意。

而现在，邪灵被封印，我看了看旁边贴着符纸的浴室门，皱了皱眉：“这件事你什么时候想知道，什么再时候说吧，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你爸爸的灵魂其实还在，邪灵只是杀了他，并没有破坏他的魂魄。”

叶欢浑身一怔，似乎不敢相信。

我大致解释了一下发现她父亲魂魄的过程，猜测她的爸爸不愿告诉她实情，是担心她会受到邪灵的威胁。

如今最后的威胁已经铲除，叶欢暂时是安全的，我希望他们有什么事可以当面谈，毕竟寻到她父亲亡灵的下落，我也是必须将他带走，现在若是不说，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

所有情况都和叶欢言明。

我走到浴室门前，揭下了那张符纸。

屋子里的灯泡都坏了，如今同样只有顾风握在手里的匕首发出微弱的法术光影，顺着敞开的浴室房门照了进去，却始终照不到叶欢父亲的鬼身。

叶欢慢慢朝浴室门口靠近，与此同时，淡淡的鬼气开始在屋子里蔓延。

她的父亲最终还是出现了，就站在浴室门口不远不近的位置，叶欢也停了脚步，远远观察着他、打量着他，眼眶再次被泪水侵染得通红。

“爸……”她轻轻喊了一声，更多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

而站在她前方的父亲，早已无法像曾经那样和她正常交流，只能用冷漠无神的眼神看着她，传达着叶欢无法体会和读懂的情感。

见此，我只好代为解释：“你爸爸很关心你，他不敢和你见面，是害怕你见到这样的他会感到害怕。但你每次回来，他都有陪在你身边，只是担心他身上的阴气和鬼气会影响到你的健康，所以才没有和你对话。”

即便他没有告诉我这些事，我也可以猜到他的所有想法。

叶欢听后，自然更不好受。

她想要走过去，靠近她的父亲，但她的父亲却往后退了一步。

仅仅是这一步，他的灵魂便隐藏在了黑暗里，任由叶欢如何寻找，也无法寻获她的踪迹。

我拉着她的手说：“和之前一样，只要你说话，他就能听到。”

“可我……”叶欢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每一次回家，她都会将父亲和母亲离开后的思念阐述，时常在别墅内自言自语，说得每件事、每句话，恐怕她的父亲早已知晓。

唯一不懂的，是不知该如何告别。

上次给她一次机会，她却不知道该怎样正式地和父亲道别。

捂住脸颊，叶欢慢慢蹲在了地上：“我一直以为他的魂魄消失了，这三年来我每次回来都会烧香祭拜……李道长曾经也说，这个邪灵如果杀了我爸，我爸连轮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那时候我就在想，就算他不能轮回，也感受不到我的祭拜，至少上天可以体谅我这份孝心，让我找到谋杀他的邪灵……”

“现在两件事都解决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叶欢深吸一口气，嗓音哽咽，感觉自己糟糕透了，“那个问题我不敢问，话也不敢和爸爸说……”

我俯身，按住了她的肩膀：“没关系，你还有时间，再你想好该怎么去处理这件事之前，我不会将你爸爸的魂魄收复。”

“收复之后呢？”叶欢终于松开双手，于昏暗中望向我的眼睛，“是轮回，还是魂飞魄散？”

“当然是轮回。”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大概是因为她的父亲曾经是一个坏人。不过，像这样的情况，十八地狱的判官自会处理，我只能和叶欢大致说明情况，再耐心宽慰：“如果关系到下一世，我们就要学会放手。”

话落，我就后悔自己的说法，如果真的放手，我和杨卓现在算怎么回事？

但转念一想，邪灵之前不愿说出他和叶欢的关系，恐怕也是认为轮回后他们都要学着放手，才能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失神片刻，叶欢再次拉着我的手确认：“月灵，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嗯。”只要师父在这件事上没有别的处理打算，我相信最终她一定会送叶欢的父亲去轮回转世，至于邪灵和袁超，恐怕就只有魂飞魄散的结局了。

不过此刻，叶欢也想不到别的，她想了想，便拉着我的手重新站了起来，匆匆摸了一把眼泪：“那你带我去找我爸爸吧，我希望他能跟你们走，希望他来生来世能够重头开始，重新做人……”

——

经此一役，我们和叶欢成为了朋友，当天晚上一直留在别墅陪伴在她身边，并提供法器方便她和她的父亲交流。

直到次日清晨，我才将她父亲的亡魂收复，之后暂时离开叶家别墅，请师父前来将昨晚封印的三个亡灵带走。

而师父的脾气总是一天一个样，昨天见我时还好好的，表现出了难得的关心，今天却嫌我太烦，每天都有事找她。

可我也没有办法，她之前说让杨卓吸食两个邪灵的魂魄，事情的发展却出于了我们的预料，我只能将驱魔带解下来交给她，再详细说明了一下昨晚的事发经过。

原以为师父会全程监视，对我身边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没想到听完我的说法，师父脸上同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么巧的事也被你们碰上了？两个邪灵同时出现，其中一个还是委托人前世的丈夫？”

“是……”

“叶欢怎么说？”师父皱眉问，“她不想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杨卓说，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但现在叶欢不想去想这件事，也就没有追问。”

这是一种逃避行为，师父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但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因此冲我发脾气。

可见她深思熟虑的样子，我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良久，她才皱眉说：“这个叶欢或许和你们有缘，如果她以后想要加入你们的团队，不要拒绝她。”

“团队？”

我疑惑，师父斜睨了我一眼：“你们现在不是和顾风一起在调查那些棘手的案子吗？”

“可是，叶欢既不是警察，又不会驱魔……”明知师父不喜欢我问东问西，我还是忍不住追问了她的想法，“如果让她和我们一起行动，说不定会给她带来危险。”

“这你不用担心，反正她有危险也不用你救。”师父说得模棱两可，末了，又盯着我的眼睛嘱咐，“还有那个孙安，他手上也有资源，该利用的时候就利用，别顾着面子就不去找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