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持说着，就给梅湛清和香兰递了两杯热茶，旁边煮水的容器依旧烧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香兰不明所以，端着茶杯，好奇询问：“难道他们看见的都是新娘表姐的亡魂？”

老主持皱眉：“不清楚，不过有不少女施主都说，如果看见了她哭泣的红妆面容，婚姻就会变得不幸，所以当地流传着一个说法，有心悦者、已订婚，或是即将出嫁的女子都不可以照镜，否则就会被该女子的怨气缠上，导致婚姻、家庭不幸，严重者还会有性命之忧。”

“那镜子里的女鬼有影响到其他人吗？”

面对香兰的疑问，老主持再次摇头：“村民们都说他们很忌讳这件事，于是多年以来小心翼翼，也把这个规矩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唯独那位名叫万芳的女子，成为了这个传说的主角，也是新嫁娘故事中那位新娘早故枉死的表姐。”

在传闻里，万芳母亲周氏过世后，父亲又娶了别的女子为妻，担心两边不合，万家就将万芳送回了周氏兄长家中，也就是原来的周家村、现如今的静水村周氏一族，让万芳在舅舅家和表妹周俏一块儿作伴，就连婚事也交给了万芳的舅舅做主。

周家虽然对万家有气，可万芳到底是族中女子的后代，她舅舅也没有薄待她，吃穿用都安排得仅仅有条，几乎和周俏一致。

这两姐妹关系还不错，万芳刚回来那会儿，表姐妹的感情比族中任何姐妹都要亲。

可这万芳是外来者，并不知道当时周家村女子少照镜的传闻。

有天晚上，两个姑娘促膝长谈，周俏拉着万芳的手，悄悄地对她说：“我今天听母亲讲，城里有个潘家少爷八字特殊，一直找不到婚配合适的女子，潘家就托人四处寻访，连我母亲都把我们的八字递了上去。后来还听她说，她去山上的庙外找了先生给我们测八字，没想到我们的八字竟然一模一样！要是都和潘家少爷的八字配上了，到时候我们谁嫁过去呢？”

周俏眼中透着向往，万芳年纪要稍大一些，说到婚配之事，脸颊都羞红了，一把将周俏的手推了过去，垂着眼说：“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知羞。”

周俏哪里管这些，笑着就将万芳的手揽了过去，说了番交心的话：“就是因为大了才要考虑婚姻大事，我是巴不得和姐姐嫁到一处，以后也还可以作伴。”

和网络流传的故事完全不一样，那时候万芳和周俏还没有争着抢着要做什么正妻。不过，也是那天晚上，周俏突然说起了新嫁娘婚前不可照镜子的传闻：“有件事很奇怪，打小族中长辈就跟我说，出嫁前在周家村不能照镜子，就连成亲前上妆也不能看自己穿上戏服的模样，否则会惹来祸事，一辈子不得安生。”

“真的？”听了这话，万芳惊讶，“这里头有什么说法吗？”

“嗯？不清楚。”周俏摇头，依稀回忆起一件旧事，“我只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瞧见母亲在镜子前梳妆，恍恍惚惚瞧见镜子里有个红色的东西，正打算看清楚，奶奶就从身后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捂住了我的眼睛，还将母亲训斥了一顿，说她不守规矩……”

外来嫁到周家村的女子起初都不信这邪门的事，不少新嫁娘在嫁过来以后都悄悄儿地照过镜子，就连周俏的母亲当年也是如此，瞧见红影儿的次数却是十之八九。

久而久之，这件事说起来谁都害怕，从前不信鬼神之说的母亲后来也变得谨小慎微，反反复复提醒了周俏不少次，让她早晚梳洗后不要照镜子，梳头什么的都是由母亲一手料理，真要看自己什么模样就只能打盆清水来照照，家里镜子一类的东西都被收整起来，周俏不提，万芳还不知道家里没有镜子竟是这个缘故。

她是外来者，守着礼数不问，是出于礼貌。可镜子万芳是有的，以前照过不少次也没瞧出问题，更没有看见周俏提到的红影……

而周俏谈起这件事，就是想找万芳借镜子来看看：“我很想知道究竟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姐姐难道不想知道吗？”

万芳摆了摆手，不敢尝试：“你都说瞧见红影了，还看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总想弄个明白。八字都递出去了，万一这次真的要嫁人，那就更不能照镜子，我总不能到现在还弄不明白自己鼻子、眼睛长得如何，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出嫁吧？”

“弄不清未来夫君的样貌，那才是稀里糊涂。”万芳哭笑不得，瞧见周俏一脸委屈的表情，莫名地心跳加速起来。

她心知不该这么做，抬起的右手略微颤抖地抚摸周俏素净乖巧的脸颊……

老主持说起这件事，便如同亲眼如见，描述无不详细，将香兰和梅湛清的思绪带入了旧日时光……

阴魂的气息就徘徊在周俏和万芳身边，饶是万芳对此充满了担心，她的手离开周俏的脸颊后，就从身后的妆匣里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镜子，递到周俏手里。

周俏没急着打开，捧在手里仔细、反复地打量，指腹在镜子表面的刻花纹路轻抚，爱不释手：“外面卖的镜子，都是这么好看的吗？”

“嗯？”万芳摇头，“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

“不是吧？小姨也是从周家村出嫁的，她怎么会有镜子？”

万芳想起一件事，说给周俏听：“是后来买的，她说原来在家不允许照镜子，嫁给父亲后还不习惯对镜梳妆。后来父亲问起，她说过周家村的传闻，但父亲却说她疑神疑鬼，还因此对她生出间隙……”

“所以夫妻关系是否和睦，和是否对着镜子梳妆完全没关系。就像小姨这样，不对着镜子梳妆反而惹得夫妻不睦，甚至……还会被人笑话……”

“嗯。”万芳点头，不置可否。来到舅舅家后，平时早晚都不在一块儿，她使用镜子的事别人不知道。但回想起舅母三番五次想提醒她什么的时候，万芳就猜到可能与这件事有关。

将手搭上周俏的手背，万芳轻轻摇头：“这都半夜了，还是不要照了。”

“为什么？”周俏说着就将镜子打开，对上自己的脸，眼角眉梢都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