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思量,我伸手触及石床上的石壁:“你们还在吗?”我希望能够听见那些小光点的声音:“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好家人的安全,让离开的人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它们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星石虽然恢复了灵动,但这里除了我,似乎真的没有别的力量存在。
末了,我慢慢垂下眼睫,随着时间的推移,手指下方有浅浅的灵气划过。不知何时,一个光点跳了出来,欢动在我的手背上,传来微弱却依旧轻快的声响,欢欢喜喜地说着:“主人很厉害,有什么做不到?就算您一个人的力量不够,不是还有主人帮您吗?”
这句话,听起来很矛盾。
活跃于我手背上的小光点,口中除了我之外,竟然还有另一个主人。
我慢慢去感受,原以为光点的力量来自星石内部,可当它顺着我的手背重新回到星石中去时,我才察觉到光点周围的灵气并不是星石所有,而是来自灵泉……
是他。
那位身着蓝衣的灵泉始祖。
一下子站起来,我抱着手臂、托着下巴,在石殿内来回踱步。真后悔没有招林清玄要一张蓝衣男子的画像,来加强我对灵泉始祖的印象。可这些小光点既然是属于他的,为什么会在我的星石里涌动?
难道,我们已经融为一体了吗?
面红心跳,脸颊莫名地发烫。
虽然没有经历过情感,但我知道男女相悦,多有交换灵犀之约……
那从这点来看,我和那位灵泉始祖岂不是已经……
等等,不对。他救的是灵山始祖,和我有什么关系?
再看腰间星石,即便我不敢相信,脑海中也泛出了一个疑问,心口扑通扑通直跳。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明明已经想到,却始终不敢承认……
“他呢?”我小声试问,“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吗?”
星石壁上的小光点又一次齐齐涌动起来,各自发出欢快的笑声:“主人在等您啊,您不是打算建造一个极其安全的世界吗?他已经去了,正等着和您汇合呢。”
那么灵动又喧闹的声响,汇聚在耳边仿佛什么也听不见。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有一丝丝感动,又有一丝丝诧异。心底的答案愈发明确,但还是不敢确认:“我和他……我和灵山始祖是什么关系?”
小光点们依旧欢快地回答:“您都忘记啦?我们带您去回忆吧!”
——
光阴荏苒了数十万年,那些因现世而遗忘的岁月里,我一直待在这里,用灵息去感受外面的世界。
没有刻意塑造性别,没有刻意追求外貌,神魂散布在灵山的每个角落。
体型庞大,我也无所畏惧。
当然,那时的我必定也不懂区分美丑,自然也就毫不在意了。
可就是在这样无忧无虑、格外自在的日子里,我遇上了一件特别损脸面的事。有一天,有条小河流突然穿过星云来到了我身旁,没打一声招呼就穿过了我设下的灵气屏障!
对方灵力同样强大,怎么着我们也得彼此试探。
可没等我继续施法,对方就一溜烟跑了。
临到眼前的小河流,像闪电般迅速窜了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我当时不想承认,但自尊心的确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我不过是体型庞大点儿,它干嘛跑那么快,有那么吓人吗?
春去冬来,漫长岁月里,我只记得这么一件特别不爽快的事。此后时隔多年,每每想起那条小河流的淡淡气味,我就浑身不自在。
后来,星云世界有了人类。
对于他们强行开采灵山的行为,我表现得格外抗拒。
一来,我没有化形。
切割灵山,等同于挖我血肉。
我疼,灵气力量就会自动爆发,爆发后必定会伤人性命。
这是我最不想做的一件事。
饶是挖我血肉,我也不想伤人。但灵气力量无法控制,结局自然也是不尽人意。
其二,他们来的人越多,或是死亡的人越多。
曾经清闲的时日,便不去不复回。
此后很长一段时光,有人三天两头地就跑来参观,先是跪请我平息怒火,而后又恳请我保人平安……
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将平静的生活还给我,但事实证明安静已成为一种奢求。无奈之下,我只好挑拣三两个不算过分的心愿帮他们实现。
很快,那些祈求我施展天神之力的他们又回来表示感谢。
老实说,曾经我并没有助人为乐的想法。
可见他们感激涕零,心中就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我渐渐爱上了这种感觉,帮人帮得更加理所应当。
但我能力有限,无法离开封地,就只能待在灵山施法救人。
所做之事,不过是替他们带来的病患疗伤,赋予垂死之人新生。
可即便只是这样,我还是受到了旁人的批评教育。
有天傍晚,灵山脚下突然传来一位男人的声音,徐徐说着:“盲目消耗灵气救人,可有想过,有一天你的灵气也会耗尽?”
当时我不谙人事,在我听来,这番话无疑是在咒我死……
正气不打一处来,男人又道:“要帮忙做些小事即可,但关系生死安危、天命姻缘等事,绝不可轻易更改。”
改了又如何,会遭天打雷劈吗?
我仰天翻了个白眼,对于身高只到我山脚的生物,看都不想看。男人毫无眼色地伸手,拍了拍我的“脚踝”,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清淡口吻犹如老生常谈:“这么多年为化形,心知不是灵力消耗过大的缘故?”
若不是他突然“摸”了我一把,我也不会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这味道,不就是当年见了我就跑的“小河流”吗?
咬了咬牙,真恨自己不会说话。
我抖了抖山身,恨不得剥出几颗石子去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