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姑娘似乎认识很多人。”
“唔。”我摇摇头,“真正的知心朋友很少,我的记忆……出了点儿小问题,漫长岁月中能够记住最好的朋友,大概也只有他了。”
明烨沉默,没有再说话。
我寻思着继续聊下去,天就快亮了,便立即起身,叹了口气:“回去吧,以后还有机会好好聊。”
他提着清理好的野味跟上,我走了好几步才想起:“明烨,你不是不杀生的吗?”
他看着我,良久才答:“只要姑娘喜欢,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这句话听起来还好,细想就觉得有些不对。
我不是喜欢杀生,只是爱吃肉而已,两者有明显的区别,怎么能就此相提并论呢?
慢慢走回去,齐修能吃的只有清水煮蘑菇。
我想起之前明烨提及他时的一些说法,大多都是关于齐修曾经游走天下,帮助他人的传闻。
一时又想起了讨厌鬼,我凑到明烨耳旁问:“你终日不出神明殿,怎么知道外界的事?”
“玉仏神使告诉我的。”他微微一笑,“她和其他神使不一样,不管在外面遇见什么事,都愿意与我分享。”
“唔,如果是这样……”
无妄不喜欢明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思忖片刻,我什么也没说,随意笑了笑,就把清理好的野味穿上树枝,架上炭火,烤好了等吃。
“不赚钱不行啊……”明烨听我感叹,“连买佐料的钱都没有,人生还真是憋屈。”
他缓缓失笑,听惯了我时不时冒出来的无聊感叹,想必多少有些习惯,但在齐修眼里,我不知道成个什么人了。
低头拨弄炭火里的炭块,我瞅了瞅旁边的空地,继续和明烨商量:“开田种些土豆、芋头、红薯怎么样?”
“土豆是什么?”
我真的是……
“有什么就种什么吧,毕竟以后还有很多人需要养活。”趁烤肉的时间,我从法器袋里掏出一枚星石石像,拿在手里把玩,“至少等稳定下来,我才能开始救人。”
他点头,对此并无异议,目光却定格在我手中石像不动,狐疑揣测:“不过凡人入神明殿修炼,就会自动变身成为石像,必定有它的某种寓意。姑娘若是轻易改变,就不怕会破坏这其中的平衡吗?”
“这一点,我也想过了。”反正星石是我,凡人变身成为石像,必定和我有关,“但让好人变成石像这种事,我是肯定不能接受的。唯一能接受的,就是用大恶之人的魂魄来替换他们的位置。”
说罢,我便认认真真看着明烨道:“从明天开始,我就去找这样的人,你和齐修待在这里,安顿好一切,我再来找你们。”
——
其实,有好些事,我都想不明白。
比如除了洪荒,是否还有别的世界形成。
如果别的世界已经出现,那些世界的子民是否也会在某个特定位置变成石像?
脑海中疑问重重,在洪荒人界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烤肉,半月来,我头一次躺在床上休息,心里依旧思忖着该怎么布置我在这里的房间。
而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依稀听见屋外有人在说话。
黑暗中,仿佛有人伫立在我身边,熟悉的气息将我团团紧紧地包围。
温热手掌触及头顶,哀伤的情绪弥漫在我的梦境。
我又看见记忆中那片如星辰般辽阔的海洋,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管我在与不在,是否会回头,他始终会在原地等我,永不离弃……
隔天早上,我找到明烨,问他昨晚是否有人来过。
他用诧异的眼神看我,只说昨晚曾与齐修交谈,别的情况倒是没有注意。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该不会是那位神君……”
啊,这种事,我还是不要有所期待的好,可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昨晚的梦境。
与明烨、齐修告别,我又一次施法来到了日月星辰主殿,世界中心的位置,空无一人。
我并没有见到讨厌鬼,弥漫于鼻息间的,依旧是熟悉的灵泉之气。
原本想去其他世界看看,嗅到这样的气味,却忍不住坐在了中心的大石上,将脚伸入了灵泉之中。
这里昏暗,就连投落在灵泉中的倒影也是模糊不清的。
隐隐间,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我身后,依旧是那身熟悉的墨蓝衣袍。
突然现身的讨厌鬼,没有关注我眼中讶然之色,缓缓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将我从灵泉边拉了起来,柔声提醒:“掉下去,会损耗你的灵气。”
“不会。”我下意识回答,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灵泉……我去过,不会损耗灵气的。”
垂着头,我不敢正视他的眼,尽管我曾期待能有这次见面。
但真的相见,种种繁杂的思绪又一次侵蚀脑海。
我良久才鼓起勇气抬眼,正视他淡然俊朗的五官。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眉目间有化不开的愁。
很快手掌就从我胳膊移开,但踌躇间,又似乎不舍得放下……
我注目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问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明烨那边,我已经在教他法术了……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他皱眉,神情闪烁不定,那种打量的眼神依稀带着揣度和迟疑。
同样的停顿,出现在他的话语里。
他问我:“怎么来了这里?”
“我来找你……顺便想问问,知不知道还有哪个世界已经成型。成型的世界中,是不是每个世界都会有人受到某种力量的影响,而变成石像。”
他总是思量揣度的眼神在我看来非常奇怪,这次也一样,听完我的说法,那一丝丝的揣测之意又在眼中汇聚。如同万丈深渊,将所有难以言明的心事都堆积在里面。
我仰头,目不转睛地对视,总觉得再等一会儿,他怕是要施法来探取我的思想了。
可他没有这么做,只是片刻,唇边便多了一抹笑,像朦朦胧胧的夜,有微雨袭来,一切都显得凄凄沥沥,混合着淡淡惆怅,嗓音变得空灵而飘远:“石像是我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