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对此，我没有异议，可我也担心留在他身边的时间越长，有些我想要隐藏的情绪，便再也藏不住。

用过早膳，我便嘱咐天美看我留下来的那些法册，和齐修一起研习，顺便请她帮忙开导齐修，别再让他郁郁寡欢。

天美显然不想和我分开，我也知道身为家姐，带她来到我的世界，理应时刻相伴。

可她如今是个大姑娘了，后世的她有多么的厉害强势，用她乖巧可爱的面容迷惑了多少敌人，我却是知晓的。

揉了揉她乌黑柔顺的头发，我轻轻无奈一笑，曲着手指去敲她的额头：“一会儿就回来，我怕你忍不住捣乱才不带你去的，回来之后还有正事要跟你说。你要是觉得和齐修待在一起太无聊，跟着我的那位大哥哥，你可以把他找出来，一块儿玩。”

天美皱眉，黑幽幽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动：“他跟着你的，我叫他有什么用？”

“你叫他姐夫，肯定管用。”见她眼眸一亮，我知她来兴趣，顺势推了推她的肩膀，说，“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后世的天美并没有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她依旧是在一个平安顺遂的时间里降生，遗忘了前世的记忆，还是我印象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

可就是这样的她，在如今的岁月里，隐藏了真性情，曾卷起一番大浪，将昔日的敌对势力统统铲除干净。

说到恨，她比我深刻，小小年纪就目睹了两位兄长的接连离去。

而后来我离开的那段日子里，她一直陪在父母身边，见证了他们的无奈和伤感，时刻铭记着发生的所有事，韬光养晦，潜心修炼法术。

直到我回归烈火繁都，她弄清了所有九门世界的格局，没有去自己应该去的世界，而是以一人之力，抱着游玩天下的心态，将所有生活在其他九门世界的异族全部扫除。

她杀的都是女主神与至高神，手段不算残忍，行动却十分果断。

不过她做的事，在如今或是曾经看来都不算是错，那些人的确该死，只是对如今的我来说，留着他们的性命，比杀了他们更有用。

繁复的心事再度将我困扰，编织成密密麻麻的网，困在里面，便出不来。

身旁明烨有意无意地看了我好几次，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唤回我的注意力：“姑娘。”他说话的嗓音语气总是充满了礼貌、客套与试探。

我很难想象为何最初有过亲密无间关系的我们，在这一刻重新开始却如陌生人般疏离，抬起的眼眸稍稍有些诧异，便听他继而笑问：“在想什么呢？”

“想未来。”

脱口而出的语气，难免是惆怅的。

明烨不甚明白，却听得十分用心。

某些事的隐瞒，对此刻的我们来说，势在必行。

可我却不知道，需要隐瞒到哪一步，对明烨来说才算公平。

迟疑间，我告诉了他一个故事：“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一个不普通的女孩爱上了一个不普通的男人，两个人的能力加在一起都很强大。但渐渐的，女孩的不同寻常，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就连那个男人身边的朋友也纷纷告诉他，这个女孩不是普通人，一定会有人觊觎她的法力，为祸四方。男人为了保护女孩的安全，暗中做了许多事，比如不断提升她的法力，让她学会自保；杜绝女孩与外界有任何接触，让她生活在他的庇护之下。”

到这里，都没有任何错。

错就错在那个女孩天性爱自由，不愿受到拘束。

“外面的世界很大，每一次从别人口中听闻这个世界的美好和新奇，都让女孩格外地向往外界的一切。她忍不住问男人，为什么他不带她去外界游玩了，为什么她只能每天待在同一个地方不断地修炼，为什么周围所有的人都不认识她，她还必须维持一个小孩子的样貌，不让任何人知晓她的存在？”

其实我不难过。

哪怕他曾经做到这一步，我也不曾难过。

真正让我难过的是，他宁可找泽言大帝用驭甲术打造出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蒹葭，也不愿意与我在人界渡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我也难过他述说心事时，宁可对着心魔无忧温柔以待，也不再对我露出一丝一毫的笑意和正面的关怀。

那个时候的我，被彻底孤立在他的世界外。

而我却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被他伤得体无完肤，还企图能够与他见上一面。

虽说我后来理解了，理解了他多年来的良苦用心，理解了他牺牲自己也要护住我的好意。

可给我再来一次选择的机会，在蓝语降生的那一刻，我就不会再和明烨在一起了。

相较之下，其实我更向往的是普通人的生活，外面的世界就算山崩地裂，只要我爱的人都还在，和我都没有一点儿关系……

曾经的我就是这样，那么地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到了如今，这样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

我只是庆幸自己还有能力能够保护家人，还能看着熟悉的人都还在，有机会能够重新再来一次，作出更好的抉择，让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地到达未来……

如是，当年从洪荒到达天荒地老的经历，又一次在眼前上演。

我无奈淡淡地一笑，告诉了明烨这个故事的结局：“女孩最终还是和男人在一起了，生儿育女，过上了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但眼底感伤无法掩饰，犹如我没有提到的那些过程和细节，如今想来，依旧在心底深处扎根，如同好了的伤疤全部被挖出来撕裂，血腥淋漓的告诉我，我曾等待他多年，每一次都是我主动走向了他，而他再将我推远……

“是姑娘和那位神君的事？”

当明烨疑惑的声音传来，我不由地笑了：“不是。”

这是我和你的故事。

也只有你，曾让我如此义无反顾地去爱，忘掉了自己是谁，忘掉了自尊与矜持，把自己低入了尘埃里，只等你回头，换一份真挚。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了，只能低着头，扶着旁边粗糙的大树干，望着脚下一片沾染了露水的浅草，低声细语地叹气：“要是你以后爱上什么姑娘，千万不要这样对她。否则，等到你想要珍视的时候，她说不定永远不会回头，再和你共叙良缘了。”

久久的，明烨没有说话，只是皱眉看着我，神情显得若有所思。

我的思绪也很长一段时间停留在旧日的愁绪里，出不来，逃不掉，漫长的时间过去才强迫自己回神，努力上扬嘴角，轻轻摇了摇头。

——

来到神明殿，我收起先前的失落，使了个隐身法术，让明烨进去与玉仏交谈，询问情况。

曾几何时，我其实不习惯主动找人打听，要么用星石的力量打造出通天镜去看已经发生过的事，要么就利用摄魂术去读取对方的记忆，轻而易举地获取所有真相。

如今，不敢轻易滥用灵力，在说不清是变得长久还是变得慌忙的时光里，我更愿意像一个真正的普通人那样去观察这个世界，体会我真实应该拥有的人生，把所有力量都放在合适运用的机会再去运用，才算一个合格的至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