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眼神，稍稍愣了一下，回神后，才发现许天香已经走远了，而夜子息则停留在原地，默默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皱紧了锋利眉角，陷入了沉思。

我们都曾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带来的感触有多深，怕也只有自己知晓。

看了看夜子息的反应，我还是比较关心许天香去了哪儿，下意识地又抓住了蓝辰的手，迅速往前迈了几步。

前方巷子口，灰白围墙前，许天香就站在那里，并没有真的离去，脸上的表情和之前相差无几，沉思着、感伤着，不敢在他身边多留一刻。

我大概知道那种心情吧，近乡情更怯。见不到会想念，见面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跳加速的感觉，就好似所有与这个人、这件事的画面都在眼前、脑海中又重新往复了一遍，包括那些经历也是如此，痛苦和伤感都会加倍，始终逃不过这场心灵的折磨，最后只能自己承受，渡过一个个漫漫长夜，再自我折磨……

叹了口气，我又瞄了瞄蓝辰的表情，他同样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眉头微微紧皱，不过看上去倒不像是好奇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在好奇为什么许天香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你还记得她吧？”我用心音密语问，“1年前，她去找过你的。”

蓝辰点头，慢慢收回了目光，落在我脸上的视野依旧轻轻浅浅的。

我笑了一下，话不多说，原来不知道该跟着许天香好，还是该跟着夜子息好，但现在他们既然都在一块儿，那么两边就可以同时观察了。

——

是夜，我和蓝辰待在附近的一间废墟里，暂时解开了隐身法术，生了一个火堆，煨着几个红薯，等烤好了来吃。

等待过程中，我一直在记录今天发生的事，蓝辰好奇在旁边看着，等我写完，便直接将手札交到了他手中：“这种黑色的本子，是我专门用来记录会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的故事的。以前我无法未卜先知，都是先写，然后再根据故事中人的情况另做收录。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有些人即便如今或许会离开，但未来说不定会在另一个时候回来。那种感觉会更加美好，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老天爷却没有真的薄情……”

毫无保留地对蓝辰提及心事，不管他是否理解，对于我来说，能够和他像现在这样静坐在一起说话，就已经很开心了。而他在听完我的说法后，也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如何知晓他们未来会死？”我比了比他腰间镇魂铃：“不就是这个吗？”

未来会发生的事，我都去看过了。担心他因为我这番话，还是会忍不住使用镇魂铃，我只好小声提醒道：“这东西用多了也不好，等未来某个时刻到来的时候，会新鲜感全无的。”

“比如呢？”

“比如我和你成婚……”

说到这里，我就不说了，也不是卖关子或是害羞什么的，只是想稍微想提醒一下他，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动了那么点小心思。但说完后，又有些后悔。实然不知道，换作现在的我和现在的他在一起，究竟是否会擦出火花，若是他不喜欢我，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盯着前方窜动的火苗，我不再看蓝辰的表情，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一些画面，都和当时神明殿的我和明烨有关。我从来不是什么心灵手巧的姑娘，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不会刺绣，而那时的生活环境，似乎也不需要我做这些事。因此，我们唯一能够给予对方的便只有陪伴，夜晚相依在一起看星星，白天的时候则和无妄继续对立……

后来，到了洪荒，我渐渐明白爱一个人是需要真心实意地付出的。

最早的时候，我从明烨那里得到的更多，而那时，瑶姬为了明烨已经开始学跳倾城舞，各种衣服没少做，香囊和荷包也做了不少。至于那些东西，瑶姬从未送出，做好以后全都放在了箱子里。倒是我，随便糊了个泥巴，明烨都能当宝贝似的存放。而后来呢，当我学会刺绣，开始效仿瑶姬时，我所做的那些东西也只能放在箱子里，再也不能被明烨当面接受……

他从来都认为这些凡人女儿家会做的玩意儿，是和我们无关的。尤其是我，根本不应该浪费时间学做这些东西。即便偶尔去人间走走，在他看来也是玩物丧志，毫无必要。

心冷到一定程度就会死，死到一定程度就会不再有感情。

我始终处于两者之间。

每每被伤到心死的时候，蓝辰中会帮明烨解释，解释过后，我又稍稍有那么一丝感动。感动之后再付出，再受到伤害……

那个时候啊……

我苦笑着摇头，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将目光转向身旁蓝辰，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盯着他被火光勾勒的侧脸瞧。

他的确长得很好看，平静时候，五官轮廓就似一幅山水画。

以前想起天下第一美男子就是我的夫君时，我还挺虚荣的高兴。这样好的人，怎么就是我的了呢？

现在看他也是如此，和他待在一起，心情都是平静和少许愉悦的。

还没翻完所有有关许天香和夜子息的故事，他就又抬起头来，似察觉到我的视野，转头与我对视。

刚才的话，他真的有听见吗？

我仔仔细细地观察一番，许是火光的缘故，他的耳廓竟然有些微红。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居然这么容易害羞。估计他也没有见过像我这样表白的吧？直接就说到了以后会成婚的事……

无奈失笑，我一点儿也不想转移话题：“我听小凰说起过，好像在繁花世界，前前后后就有不少姑娘喜欢你来着。”

不待蓝辰有所反应，我便撑着下巴，自顾自地说下去：“还听说她们都不敢告诉你，她们的心仪，估摸着是你平时看起来太冷清，好似清心寡欲的那一类，也就没跟你说了。但我知道你不是，你是一个寄情于山水的人，又喜好琴棋书画，这四样东西若是不融入情志，其实是很难有所造诣的。所以呢，你应该是个感情极深极深的人，可惜我曾经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你真的表现出来，我才学会去分析如何观察你的内心、举止、神情反应。”

哪怕他听不懂，将这些话说出来，我也是开心的。

蓝辰果然微微皱眉，用依旧清淡的语调，低声试问：“姑娘已经到达过未来吗？”

“嗯。你对什么事好奇？”

他凝思了一会儿，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和我一样盯着前方窜动的火苗，良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