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殿,就像这世间最为空寂的地方,周围的白云仿佛不是人们时常高高仰视才能观见的云,而是世间苍茫无情的代价。
附近没有人,老奶奶和小姑娘都感到害怕,夜子息走过去简单询问了几句,问的还是老奶奶她们的姓名、家世,以及现下人界的状况。
说来复杂,当时几位至高神在神界交手,数道法术光影闯入了人界,看上去就像是陨石坠落般,直接将几座城池摧毁,伤人无数,令人猝不及防。
老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描述着那时的情形,夜子息俯身蹲在她身边。听她说完,他的脸色变得沉默,一度陷入了沉思之中,好似在想着该如何解决眼下的局势,渐渐的就将目光转向了我:“姑娘可否将一切还原?”
我讨厌聪明的人,和聪明的人对峙,总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许天香运气真是好,遇见的至高神竟然这般厉害。
如果是以前,我就答应了。
可现在不行。
“我不能还原已经发生的事,救你们两个已经让我有些自顾不暇了。”虽说这个形容不对,但把情况说得更惨一点儿,或许夜子息才能了解到我的苦衷。望着他的眼,我缓声说道,“你只能想办法帮人类渡过难关,至于人界现在的情况,还是要他们自己动手去复原,这样他们以后才能懂得珍惜。”
“可是,天神大战,会给他们留下记忆。”
“那也没什么,传说这种事,总是能够让人有所防范。”
“姑娘就不担心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人觊觎天神的力量,或许同样会对我们不利?”
“你们?你和许天香?担心你,还是担心她?”
见夜子息眉头一皱,我顿时就明白了,这个男人被许天香杀过一次,还这么为她着想,担心许天香脑子太简单,又被长得好看的男人欺骗……
读懂他的心思,我无奈笑笑:“其他人又无法到达神明殿,许天香要是真还有点儿心思,这会儿就应该去顾及其他世界的情况。她好歹需要跟其他世界的星盘神使说明一下,哪怕说其余至高神都是她杀的,以后所有世界都由她直接掌管,也好过像她现在这样,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地发呆。”
我说的是事实,如果许天香真这么做,至少可以让其余世界的星盘神使对她充满忌惮。至于现在她做的事……大概也只能让夜子息怜悯,别的毫无意义。
当然,我提到这件事,也是为了帮她。
看到夜子息眸光微动,我就知道还有戏,不过关于许天香的事,他一句话也没问,慢慢站起身来,挺拔的身影伫立廊下,转身便欲施法离去。
“姑娘还有何事要交待?”临走前,他问了我这么一句。
我摇摇头,夜子息就真施法走了。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我皱眉瞅着身旁蓝辰问:“你说他还会不会去找许天香?”
蓝辰不答,眼眸又垂了下来。
我不喜欢他这副仿若石像的样子,心头又一阵触动。
就在我以为永远也无法得到他答案的时候,他突然用极其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不会。他绝对不会,再去找她。”
——
接下来的几天,事情的发展,印证了蓝辰说的话。
我和他一直待在夜子息的世界没有离开,而夜子息没有去找许天香,许天香也没有从世界中心出来,前来他的世界。
为了了解情况,我和蓝辰时不时地两边跑,有时候去观察夜子息的动向,记录他在人界所做的一切,有时候又去看许天香在说什么,忍不住提醒她几句,又数落她几句,感觉这辈子的话都在这次和她说完了,她却没怎么听进去。
好似外界发生的所有事,都再与她无关。
坐在主石上,她突然开口问我,嗓音平静极了:“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她终于问到了这件事,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想了想,只能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让她去忌惮,让她去害怕,让她无力责怪……
“人界杀戮太重,五行力量就会开始运转,有的时候,它们会暗暗抹去一些人的存在,你的父母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这股神秘的力量夺走了魂魄,再也没办法复活。”
“哦。”听完我的说法,她如是平静地点着头,盯着脚边浅浅蔓延开来的灵泉,又好似看着其中属于自己模糊不清的暗沉倒影,再度开口,“那现在的烈火繁都呢?是你们的天下了吗?”
“以前不是吗?”
许天香扬唇冷嘲:“以前有我们的存在,你们的日子哪里过得安乐?这次见你救下了我和夜子息,亲眼看到你复活夜子息的过程,我才大概了解到你母亲的神力是多么的遥不可及,你那两位兄长怕是也不是真的死了吧?”
无言以对。
我愈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在许天香的印象里,我的力量源自母亲,能够复活他们,也是因为母亲的神力由我继承了部分。
实然却并非如此,她和夜子息是死在了由我和蓝辰联手打造的世界中,我们可以直接复活他们,但要复活我故去的两位兄长,需要的就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力量,而是整个五行始祖的能力。
有时候静静想想,如果我现在就动用那股力量,将两位兄长复活,那么焱燚也会苏醒,危险会立即到来。我可以和蓝辰在最为糟糕的时候再相遇、相知、相守余生,可对那些生活才刚刚开始的人来说,这多少有些不公平。
我知道他们随后会经历什么,知道他们会认识什么人,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生儿育女,知道他们会成长成为怎样的人物,又怎么能去一笔抹去他们的存在,当记忆里那些存在的画面全部不曾发生过?
深吸一口气,我长长地吐出来,感觉胸口有些闷得发慌。
“要是曾经相爱过的人,未来余生却没有在一起,你能平静地面对吗?”低头看着许天香,我忍不住问出这番话,“再见面时,甚至认不出彼此,就这样擦肩而过,也能当作只是寻常,假装没看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