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印象深刻的也是玉仏在最后望着她冷冷清清从她身旁走过的身影,又落下了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挂在她如雪白净的脸颊,苍凉、哀伤,孤寂。
不过那时候,玉仏的眼泪尚未引起人界的变故。我不得不进一步揣测,或许后来即将发生的所有事,所有曾经无法解释只能推给神力的事,大概都与焱燚的力量即将苏醒有关。
末了,我又接过天美递来、洗净的帕子,走到玉仏身边。她眼眸微微一亮,从先前的困顿转而疑惑,眸光闪动地盯着我这个陌生人的以及我这张陌生的脸瞧:“你是……”
她嗓音有些哑,我连忙让天美去倒水。接过水杯,送到玉仏唇边,也没让她接过,就让她这么就着我的手,将温热的水喝了下去。
她很感激,大概是瞧出了我不是坏人,昔日相熟的人纷纷围站在她的床边,也只有明烨眼中稍稍露出了几分担忧的神色,其余人看她的神情依旧是无悲无喜的,除了朝阳,眼底尚有几分波动以外,别的,真的再难发现。
“你睡了很久。”良久,我一边帮她拭汗,一边解释,“再睡下去,对你情况不利,明烨就去人界把朝阳和海蓝找了回来,让朝阳用灵力将你唤醒。”
话落,我又盯着她的眼,反复打量、观察:“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玉仏摇头,但移动身体时,我明显察觉到她有些吃力。
天美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三姐,要不要再去准备一些水,帮她纾缓一下啊?”
“好。”我回头,冲天美努努下巴,“按龙鳞山浴池的环境备吧,就摆在旁边的屋里。要是找不到其他东西找哪儿,让朝阳和海蓝帮忙。”
天美点头,眼神下意识朝两个冷面无情的星盘神使瞥去,约莫认为和她们交流也没什么益处,就自己一个人走了,两步跳出台阶,还是那般小女儿家的姿态。
明烨见此,跟了出去:“我去帮她。”
“嗯。”
他们走了,屋子里就彻底安静下来。
除了我,其他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似的,让我心里不太舒畅。
隔了一会儿,无妄终于开口,介绍起了我的身份:“这是日月星辰的女主神许天星,云荒属于她管辖的其中一个世界。”
好像只有把我的身份摆出来,才能引起重视。
我眉头一皱,躺在床上的玉仏就要起身施礼,被我伸手摁入,重新让她躺回枕头,才长长吁了口气说道:“是从什么时候感觉不对的?”
玉仏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我只好将问题说得更明白:“你近来情绪很不稳定,时常想起以前发生的事。每一件刻意被你压下去的痛苦都被唤醒,照这样下去,你迟早有一天会神智失常,变得无法控制。”
浑身一怔,大概是没有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玉仏转眸,望向我身后站在床帘外的无妄。只是短暂的一瞬,她便不自然地收回目光,将视野偏至朝内的那一侧,不再看我,说话的声音也放得很低很低:“一直是这样……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了……”
我大概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要告诉我,很久以前她就总是想起以前发生的那些点点滴滴,所有美好汇聚在心头,能够短暂地平复内心的不安与惆怅,可时日多了、次数多了,与如今的状态相比,她只会越来越难过,越来越无法摆脱从心底涌出来的哀伤与自责。
朝阳站在我身后问:“现在怎么办?如果真的会失常,应该怎么处理?”
难道还能把人关起来吗?
其实,我不能带玉仏走,尽管我明知道带她出去散心,或许能够让她的情绪有所缓和,但毕竟不是长久之事,见惯了别人的逍遥幸福,她再反思自己的人生,情况反而会愈发地不妙。
想了想,我心底渐渐有了主意,转身回头瞥向无妄那双无波无澜的清湛眼睛,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以后天下事都交给明烨掌管,你只需要守好玉仏就好。如果她再有什么事,我就唯你是问。而你要做的,就是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她怎么高兴,你怎么做,她提出的要求,你一个也不能拒绝!”
完全不管玉仏此时的表情有多么惊讶了,哪怕我明知道将无妄立即变成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为了让那件事来得时间更晚一些,什么可能我都愿意去尝试。我甚至幻化出一本记载着洪荒时期君邪收录的鬼界双修法册,将那本书直接塞到无妄怀里,让他每天都和玉仏按照上面的方式尝试。
感觉做人的底线都没有了……
我却下定了决心,要扭转这一切。
起身,我回头看着杵在身后的海蓝与朝阳,脑海中不由地就浮现出后来我们相关亲密的时候。
朋友啊,最好的闺蜜,怎么此刻是这副样子,一点儿感情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天下大事,国泰民安?
有守护天下的心思是没错,可玉仏也是她们长久以来的同伴,怎么只能考虑到她情绪变化后该怎么处理,而是想办法让她开心起来,摆脱陷入梦境往事里的折磨呢?
再回头,我想,玉仏大概已经猜到我的意图,白皙的脸颊不禁微微泛红,颊边的红色如同天边的晚霞,那么的美艳动人,早该视若瑰宝地被人珍藏起来,岂能任由她暗自凋零的道理?
“有我呢?”我微微冲她一笑,想起这件我曾经无法参与、也无法解决的事,心底的某些情绪就像流水一般散开,凉凉的,有些刺心,“我会保护好你,还有什么事,就让无妄去龙鳞山找我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