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位于凉州西部,在秦朝时是匈奴西边的强大游牧汗国大月氏的驻牧地,后来大月氏被匈奴击败后被迫西迁,这里就成为了匈奴休屠王的领地。在西汉文帝前元六年(公元前174年),匈奴休屠王在这里建盖臧城,后来因其音近,被称为姑臧城。
在周朝的时候,凉州这一块河西地区就被称为雍州,春秋时期这里被西戎所占据,也就是羌人们的祖先。
后来到了汉武大帝时,派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反击匈奴,一举夺回河西之地,设置了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并在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的时候,以其金行,土地寒凉的原因,改雍州为凉州。
而武威郡一直是凉州的第一大郡,从建凉州起就下辖十县,姑臧城又因为已经是一座现成的坚城,一直以来都是凉州的州治所在,同时也是武威郡的郡治。
现在的姑臧,汉胡杂居,既有象李家、曹家、梁家这样的汉人世家大族,又有象安家这样的累世经商的胡人世家,与金城附近都是羌人部落不一样,在姑臧城附近有许多昭武九姓的胡人部落。
昭武九姓本是大月氏人,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今甘肃临泽),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葱岭,支庶各分王,以昭武为姓。居民主要务农,兼营畜牧业。
这些大月氏人的后裔遍及从武威到西域,再到中亚的大片地区,甚至在中亚一带还建立了以姓为名的几个国家,表面上看武威是在玉门关内,但随着丝绸之路的开拓,这里早已经有了大量的昭武九姓的胡人定居,必要时这些人可以召唤大量的关外同胞们前来帮忙。
杨玄感听薛举讲到这里时,点了点头:“原来姑臧那里有这么多昭武九姓的胡人,难怪薛将军难以插手了。”
薛举长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些人除了种田放牧外,更是累世经营这丝路上的生意,你在大兴看到的那些商团首领多数是那些昭武九姓的月氏人。太平年间,他们并不为匪为盗,我这里没法去攻打消灭他们,而且这些人控制了从西域到姑臧这一段的丝路生意,我也不能跟他们关系搞得太僵。”
“所以我在几年前跟姑臧的望族李轨和安兴贵盟约,姑臧以东,经过金城的这段丝路,一直到西边的大散关,由我们薛家经营,而姑臧以西的丝路,我们并不干涉。”
红拂突然问道:“为何他们要选出两个人跟将军谈判呢?”
薛举眨了眨眼睛:“因为那李轨乃是汉人,世代居于姑臧城中,而那安兴贵乃是昭武九姓的胡人,一大半时间都是在各地做生意,并不常住姑臧,但因为其生意做得大,又仗义疏财,因此河西一带的昭武胡人都尊他为首。”
杨玄感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姑臧是凉州刺史和凉州总管的驻节所在,为何朝廷不能亲自派兵保护这段丝路的畅通,而是要依靠这些胡人的护卫呢?如果说这金城是兵微将寡,这还说得过去,可是姑臧的守军可不少啊。”
薛举点了点头,道:“自汉以来,玉门关就是汉土和西域的分界,凉州的驻军可以管玉门关以内,却管不了关外数千里的漫漫长路。从西域最近的高昌到姑臧,足有千里之遥,又多是荒漠戈壁,不可能一路派军护卫的。”
“所以这些姑臧城里的汉胡世家肯自已护卫这段商路,又愿意按朝廷所规定的税率交税,历任凉州刺史都是乐见其成,哪会主动揽上这事呢?再说了,凉州的兵马主要用来防范突厥,边防的压力也远非我这处于内地的金城可比。”
杨玄感点了点头:“那姑臧看起来一时半会我们是插不进手了,这样吧,薛将军,就按你说的办,你只需负责把我们的商队护送到姑臧就行,至于报酬,按你正常的收费来定,抽三成。”
薛举哈哈大笑:“唐国公果然爽快,好,就按这个条件办,李总管,今天我就在这府里备下一桌家宴,以庆贺我们两家的合作,不知意下如何?”
杨玄感笑了笑:“求之不得。”
一直身处这大殿屏风后面的王世充,嘴角边露出了一丝笑意,心中暗道:“杨玄感,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
傍晚,还是在这宽敞的会客厅里,桌椅卧榻已经全部撤下,四周点起了火烛,换成了一人一座的酒席。
薛举换了一身绸布便装,幞头巾子,坐在上首,而鞠氏的脸上写满了恨意,也换了一身妇人装束,气鼓鼓地坐在薛举的身边。
杨玄感与红拂分别跪坐在席前的小榻之上,看着面前盛放的一盘盘牛羊猪肉,还有满满的一杯鲜血一样的葡萄酒,不禁暗暗地叹了口气。
自春秋以来,一直有着太牢宴的说法,所谓“太牢”,乃是猪、牛、羊这三种祭祀用的主牲畜,一般只有帝王才有资格吃太牢宴;而诸候的祭祀则只能用猪和羊,没有牛,称为“少牢”;普通官员和百姓只能在这种宴会上吃整头猪,称之为“牢”。
杨玄感心中暗想,今天是唐国公与这薛举结盟之时,按说是应该祭祀的,可这祭祀直接上了帝王才有资格的太牢,不知道这薛举意欲何为。
杨玄感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七八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白天见过的宗罗睺,常仲兴和马宁儿都在其中,其中宗罗睺正坐在对面的首座位置,可见其地位,而常仲兴则坐在第一排的中间,至于那马宁儿则坐在后排的靠后位置,倒是与三人的武功及官阶相符合。
杨玄感并不知道薛举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有一点很清楚,这太牢宴是不能随便吃的,酒也不能喝,只要稍稍一动,就可能和谋反扯上关系,他现在还不想在跟薛举没有摊牌前走到这一步。
薛举在主位上一边喝着酒一边吃肉,还连连地劝杨玄感用膳,而杨玄感则只是点头致意,却始终没有动筷子。
酒宴上的气氛渐渐地变得凝重起来,薛举的舌头有点打结,带着些许醉意问道:“李总管,你为何从开始到现在不吃一块肉,不喝一杯酒呢?”
杨玄感淡淡一笑,道:“薛将军,敢问今天这宴会是何人所布置?”
薛举微微一怔,旋即哈哈大笑:“想不到李总管不仅武艺高强,也是熟读史书,居然知道这太牢宴的来历,来来来,为了李总管的渊博学识,大家敬李总管一杯。”言罢薛举带着举起了酒杯,而对面的众将校也都举起了面前的杯子,齐声劝酒。
杨玄感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这宴会是薛举有意为之,只是不知道他是对自己的试探还是想对自己栽赃嫁祸,无论如何,这酒是喝不得的。
于是杨玄感冷冷地道:“薛将军,今天本是你我两家结盟的大好日子,为何要制办这个有违礼法,引人非议的太牢宴?”
薛举的脸色一变,重重地把酒杯向桌上一顿,溅出不少酒来,厉声道:“怎么个有违礼法了?本朝的法令里可没写过什么太牢宴不能吃吧。”
杨玄感沉声道:“虽然本朝的法令中没有禁止这条,但毕竟是春秋时传下的周礼中的纪录,今天我们两家结盟,愚以为用个少牢宴就行了,这太牢之宴,还是不吃的好。”
薛举的声音中透出了愤怒,很显然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周礼是春秋时的法礼,那时候还有周天子,天下被分封给了几百个诸候,所以要有这规矩,现在大隋可象那周朝时有八百诸侯?可有哪条法令明文规定不能吃猪牛羊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