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感道:“所以令尊是否能得到这陈智深的信任,靠的可不是耍嘴皮子。就算令尊当场没有拿下陈智深。而是满口答应会去保萧世廉,这陈智深就会相信吗?别忘了令尊可是不久前刚跟萧摩诃割袍断义的。”
周仲安插话道:“可是家父直接把他拿下了,他也不可能反而就信了家父吧。”
杨玄感笑着摆了摆手:“拿下陈智深是为了自保,令尊既然没有办法直接承诺救萧世廉,又不可能冒险放陈智深走,那就只有先把他拿下。以此取信于皇上,皇上若是被令尊的义气所感动,没准还会放萧世廉一条生路呢。”
周仲隐长出了一口气,问道:“可是这陈智深能明白家父的这番心思吗?杨老弟,不要说他了,就连我兄弟二人,在你刚才这样分析之前,也揣摩不到家父的用心,更不要说这陈智深了。”
杨玄感微微一笑:“还是因为刚才仲隐兄说的那句话,旁观者清嘛。你们二位只想着周家的存亡,而那陈智深则满脑子是如何救出少主,自然出发点不一样,看到的也不一样。”
“现在只需要在下去跟他聊聊,让他明白周老将军是会帮忙去救萧世廉的,这样他以后不但不会在皇上面前说周老将军的坏话,反而会对令尊有所维护。”
周仲隐愕然道:“杨老弟你现在去见他?这方便吗?且不说此人现在会被严加看管,难以接近,而且你准备以什么身份去见他?越国公世子吗?”
杨玄感摆了摆手:“怎么可能说那个,陈智深又不知道我们两家现在的合作关系,说那个反而会坏事,我当然是要以周家亲信的身份去见他了。”
周仲隐吁了口气,道:“可是此人现在并不在此处,他被关押在那介州城里。而且光凭你口说是周府的亲信,他未必会信吧。”
杨玄感道:“那还得有劳令尊给一件他能认得出的信物。我再去向家父讨一个出入介州大牢的手令。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两个时辰后,已是子时,杨玄感戴着上阵搏杀时的鬼面具,一身黑色斗蓬,走进了介州城的大牢之中,杨谅起兵时将原本牢里所关押的盗贼恶党们全部放出来充了军,今天大军收复介州时这座大牢里空无一人,于是一下子成了关押叛军将领们的地方,而那个茹茹天保,也被关进了这里。
杨玄感在进城后就找到了负责介州城防的雄阔海。嘱咐他为自己安排一个进大牢提审犯人的机会。
杨玄感在动身前被杨素特地叮嘱过,此事关系重大,即使对雄阔海也必须有所保留,只说要进牢提审几个重要的敌将。任何人都不得知道他的真正目的。
杨玄感得了雄阔海的手令,走进了这所阴暗潮湿,散发着恶臭的牢房,他的腰间挂着一长串钥匙,可以打开任意一间牢门。
一个个囚室里的叛军军官都不象普通的犯人那样。一见生人进牢就嚷着什么“小人冤枉”之类的话,作为战败的军人,他们一个个都沉默寡言地缩在牢房的一角,思考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杨玄感把所有狱卒都支出了大牢,自己一个人漫步在这狭窄的通道,陈智深的牢房是在最里面的一间,由于他的身份和其他的囚犯们都不一样,又被周罗睺特意关照了要重点看押,因此被一个人关在了最里面的一间囚室,外面是一道上了锁的大铁门。
杨玄感定了定神。他知道这次谈话很重要,底线是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把杨家牵涉进来,至于周家的事,则只能尽力而为。
“呛啷”一声,随着钥匙在锁芯的一阵转动,那把门的铁将军缓缓地被打开,杨玄感取下了大锁,推门而入,却发现在牢房的一角。正端坐着一人。
皎洁的月光透过囚室的窗户,撒在了这座两丈见方的囚室里,那人看起来四十左右,披头散发。满脸的胡碴。
那汉子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号衣,衣衫褴缕,正反面都在一个圆框之内写了个大大的“囚”字。
汉子的双手双脚都被足有姆指粗的镣铐锁住,只有在乱发中若隐若现的一双眸子里,仍然时不时地闪着冷电也似的寒光。
杨玄感反手关上了铁门,冷冷地道:“你可是陈智深?”
陈智深冷笑一声。扭头看向他处,也不答话。
杨玄感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是陈智深吗?”
陈智深抬起了头,眼光渐渐地落在了杨玄感的面目上,缓缓地道:“既然你找到了这里,又何必多此一问,动手吧。”
杨玄感的声音仍然冰冷地不带任何感情:“动手?什么动手?”
陈智深哈哈一笑,笑声凄厉,在这不大的囚室里来回激荡,笑毕,阴森森地说道:“尊驾这副打扮,不就是来取陈某性命的么?”
杨玄感摇了摇头,仍然用冷酷而平静地声音道:“你先说说何人想取你性命,又为何要取你性命?”
陈智深扫了杨玄感一眼,说道:“难道你不是周罗睺派来灭口的吗?”
杨玄感沉声道:“周将军如果想要灭你的口,还会等到现在?当天还会在众将面前把你拿下?陈智深,你应该是个聪明人,这几天连这些也没仔细想清楚?”
陈智深冷笑一声,道:“如果周罗睺不想灭我口,为何当时不跟陈某商议营救萧公子之事?尊驾又为何会以这副打扮来这里?”
杨玄感摸出了怀里的一块白色玉佩,递给了陈智深,道:“这块玉你应该认识吧。”
陈智深接过了那块白玉,就着那铁窗透过的月光,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须臾,他抬起头来,对杨玄感道:“这确实是周罗睺之物,当年他因为与我家萧将军共同击破北周军,而被陈朝皇帝赏赐。”
陈智深说着把那玉还给了杨玄感,道:“你既然是周罗睺的人,又说并非前来杀我灭口,那是来做什么的?难不成想放了我?”
杨玄感把那玉佩放进了怀里,道:“陈义士,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家老爷的心思。他若是真有心杀你,早在当时帐内就动手了,他若是真的断情绝义,当时也不会看完你带给他的那封信。”
陈智深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笑了起来:“可是我现在还是信不过周罗睺,如果他真有心帮我,为何不派他的儿子过来,而是派了你这位连面具都不敢摘下的人?”
杨玄感先是笑了笑,突然反应过来陈智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于是便收起了笑容,沉声说道:“陈义士,你应该知道,此事公开后,周将军再想出面已经不太方便了。不要说他,就连二位小周将军,也都被人监视,只有我这个隐身于行伍中的无名小卒,才能在这个时候找机会来见到你。”
陈智深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一切只是你的自说自画而已,如果周罗睺现在真的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有本事让你这样支开狱卒,一个人来这大牢里见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