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晟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子舒展了开来,拉住了李渊的手:“哈哈,唐国公,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跟贱内说过,万一真有这么一天,我就让她们母子三人去投奔她的哥哥高士廉,高家再穷,也有她们一口饭吃的,只要唐国公莫要不认这门亲事就好。”
李渊暗叫一声“苦也”,自己一时客气了一下午,没想到长孙晟却拿住了自己的话柄,刚才自己本是想到有些不妥,这长孙晟看起来有备而来,就是要跟自己结下这门亲,本以为是要向杨广显示关陇贵族的团结,可没想到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的少妻幼子们找个靠山,那北齐宗室的渤海高家也是个破落户,还跟杨广最恨的高熲有些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自己刚刚扔掉了杨素,却贴上这么个牛皮癣,想到这里,李渊的头一下子就大了。
但话既然已经出口,那是收也收不回来了,李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个,长孙将军,我既然答应了,自然就不会反悔的,你放心吧。不过刚才咱们可是有言在先,我那女儿秀宁,如何能摆脱跟楚国公家的联姻婚约,你可得给我支个招才是啊。”
长孙晟一咧嘴,笑了笑,黄澄澄的门牙在这烛光下闪闪发光,让李渊一阵恶心:“这个嘛,我早就想好了,秀宁不是还没过门嘛,只要委屈她一下,说服她这个道理,让她早点找人另嫁,就可以了。”
李渊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道:“只是我家的秀宁好象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那杨玄感,这道理我们也跟她说过了几次,可她就是不听,本来这回她是来找我们想办法去救楚国公的,可我们哪有这个本事,结果她一气之下要跑回宋州去,这会儿给我正关在房里,让人严加看管呢。”
长孙晟笑着摆了摆手:“我如果是你,就不会把她关在这里了。任女自去!”
李渊一愣。转而怒道:“长孙将军,现在可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你这是要毁了我女儿一生,继而毁我唐国公府吗?”
长孙晟摇了摇头:“非也非也。从令爱肯跟着那杨玄感千里赴宋州一事,我就知道她早就爱上这小子了,这也难怪,杨世子英雄过人,年纪轻轻就名震天下。令爱将门虎女,自是倾心爱慕。”
李渊急得一跺脚:“先皇在时,杨素得势,这门亲事是我家的福气,现在新皇登基,杨家朝不保夕,这门亲事就是我家的祸事,长孙老兄若是真心帮忙就说办法,若是有意调侃,那就要恕我李渊不奉陪了!”
长孙晟眨了眨眼睛:“唐国公不要太心急嘛。我的意思,这种事情作为父母,强劝是没有用的,儿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心都是要向着外人的,依我看,能让你家秀宁姑娘回头的,只有杨玄感那小子本人了。”
李渊微微一愣:“长孙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玄感这时候肯定也是在想一切办法救他爹。这才会让秀宁回来找我们帮忙,又怎么会主动退婚?”
长孙晟笑了笑:“令爱这时候回来,是因为杨玄感觉得找你帮忙,还有一线成功的可能。但要是救不了楚国公,那你觉得这位杨世子会怎么做?”
李渊倒吸一口冷气:“长孙将军,你的意思是,杨玄感会起兵造反复仇?”
长孙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唐国公,杨玄感此人。我跟他打过几年交道了,也许在你们的眼里,此人有勇无谋,并无智略,但在我看来,他的智力极高,不亚于乃父,以前显得有些不通人情世故,是因为长年给关在家里习武,与这个世界接触不多的原因,但随着这两年他走南闯北,沙场征战,尤其是跟着李密和王世充这两个绝世智者多次接触,现在的杨玄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楞头青了,绝非意气用事之徒。”
李渊点了点头:“不错,听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件事,那天杨玄感来我这里求亲的时候,他的坐骑突然马失前蹄,按说黑云这样的绝世宝马,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你我都是武将,应该知道除非是杨玄感故意给马动了手脚,当时我还以为是杨素想要悔婚,可后来听秀宁的意思,倒是这杨玄感自作主张,不想在此时和我们家仓促结亲。”
长孙晟哈哈一笑:“我说的没错吧,唐国公,而且杨玄感这几年一直在四处行走,结交各地豪强,其意图不可告人,如果这次他实在救不了楚国公,我想也只会把这仇恨埋在心里,等到日后找准时机再行动手。”
李渊的脸色一变:“长孙将军,这可是要掉脑袋,灭九族的话,不可乱说啊。要说我们这些关陇世家对新皇有些怨气,这没错,但没人会傻到真的起兵造反的程度吧,大隋的武力有多强你不是不知道,强如尉迟迥,突厥,杨谅,都一一败在了大隋的手下,杨玄感若是真有你说的那么聪明,就不会打这种主意。”
长孙晟冷笑道:“杨玄感不走这条路,难道王世充会不走吗?”
李渊双眼一亮:“就是那个以前跟着高熲,立过不少军功,后任兵部驾部司员外郎,现任郢州刺史的王世充?”
长孙晟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正是此人,他可是一直利用其巨额资产,在各地从事不可告人的事情,据我所知,上次新皇夺位之时,此人和杨素都出了大力,也正是在那时,两人秘密结为了盟友,如果杨素倒了霉,只怕杨玄感会主动靠拢王世充,以求复仇。”
李渊半晌无语,久久,才说道:“长孙将军,此事可有真凭实据?如果我们出面告发这个王世充,会不会让我们的日子好过点?”
长孙晟断然道:“不可,唐国公,别说王世充现在没有反行,就是他真的有反心,对我们未尝不是好事。”
李渊脸色一变:“这话又从何说起?”
长孙晟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杨广之所以现在疏远我们关陇贵族,不就是因为现在天下四海安定,无仗可打吗?大隋四海升平已经十几年了,而先皇留下的各种制度也在运行良好,是以我们关陇贵族和山东世家都变得可有可无。若是有人起兵作乱,我们才会有领军平叛的机会,到那时才会显得我们的重要,我们这些家庭,虽然没有私兵,但兄弟子侄个个从小学习骑射和兵法,是天生的军官,一旦有事,只要有军队,那就可以让我们的子侄迅速地充任各级军官,真正地掌握和控制一支军队,就能让杨广知道我们这些家族真正的作用了。”
李渊笑道:“长孙将军所言甚是。这么说,你的意思是要看杨玄感和王世充这样的人先起兵,我们再借机平叛了?”
长孙晟点了点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上不是先皇,他有可能会搞乱整个国家,弄得民怨沸腾,到时候天下变民蜂起,盗匪横行,杨玄感,李密,王世充这些人肯定会趁势而起,我们那时候就可以掌兵平叛,到时候是自立还是当忠臣,就可游刃有余啦。”
李渊看着长孙晟,叹了口气 :“长孙将军,你世受国恩,怎么也说出这种话呢?”
长孙晟“嘿嘿”一笑:“唐国公,你说说我们这些关陇贵族受的是哪国的恩呢?西魏?北周?还是大隋?”
李渊与长孙晟相视而笑,声音震得这地下的密室那幽暗的烛火又是一阵摇晃…………
一座别有风味的闺阁,座落在唐国公府内女眷们所住的后院之中,而一间小院里,这时候仍然屋中亮着灯火,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某些不可抗力的影响,屋中的烛光来回地摇晃着,把两个云鬓高耸的妇人头象映在窗纸之上。
李秀宁已经换回了一身劣等绸缎制的女装,脸上略施脂粉,嘟着嘴,头扭向了一边,全然不看坐在她身边,一身朴实妇人装束的母亲窦惠。
窦惠轻轻地叹了口气:“孩子,这事确实是委屈了你,娘也知道,只是你也体谅一下咱们李家的地位啊,现在杨家倒了霉,只怕是灭门之祸,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进这火炕啊。”
李秀宁的脸上已经多了不少泪痕,眼睛也是红通通的,看起来这些天哭了不少,可这会儿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也不转头,淡淡地说道:“娘,您从小就教育女儿,做人一定要讲诚信,讲忠孝,我们李家和杨家结亲的事情,尽人皆知,女儿这会儿已经不止是您和阿大的女儿,更是杨家的媳妇了,现在杨家有难,您却要女儿弃他们而去,这样不忠不义的事情,就是您一向教导女儿要做的吗?”
窦惠幽幽地叹了口气:“女儿啊,不要这么傻,当着你阿大,有些话我不好说,现在只有你我母女二人,我也不妨告诉你,当今的皇上在登基之前,曾经有意过娘,还托人给你阿大带话,让他放手,结果你阿大没有受他的威胁,一箭雀开双屏,娶我进了李家,由此跟当今的皇上结下了梁子,在先皇时期就被皇上几次进言,将你阿大调任外州刺史,一当就是十几年。所以这次可谓是新仇旧恨,要是让当今皇上再抓到我们李家什么把柄,那可是会祸及全家啊!”窦惠想到杨广那张和蔼可亲的笑脸下狠辣的内心,偷偷地抹起泪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