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陈明德与自己乃是同派同党,这些朝堂大臣也是费尽心思才将陈明德从天秦天牢当中解救了出来,但此时此刻的鲁子敬显然已是杀红了眼,眼前躺着的二三十名护卫就是最有利的证明。所以比起陈明德的性命,这些朝堂大臣更为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小命,即便鲁子敬真将那陈明德给一刀杀了,想必他们也是不敢吭声半字,至于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当今天子,那也是此后之事了,现在可是没人有心思去思索着这些…
“你、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见着身旁的同僚都不替自己出生,陈明德的心中已是如死灰一般地绝望,他心知此时能就自己性命的人唯有自己,便见他吞吞吐吐地朝鲁子敬问道,其心里却是不解鲁子敬为何敢来刺杀自己。既然他非要取自己性命,又何必多此一举地亲手将自己送入天秦天牢,三年之前那刺客来杀自己的时候,鲁子敬大可让开一步,想必自己当日就会丧命于那刺客的剑下…
“贪赃枉法、残害百姓,似你这般之人,竟然也能入朝为官,我千辛万苦地将你送入天秦天牢,却也能被你给想法设法地逃出来…”
对于陈明德所问,鲁子敬半点儿回答的心思都没有,他只在盯着陈明德看了半晌之后,终是听得他启齿出声,其手里的长刀也在此刻被缓缓地举了起来,正在陈明德的头顶上方!
而鲁子敬的口中,那如天罚一般的话声,还在继续…
“与其看着你出狱之后继续为祸苍生,倒不如现在就一刀将你杀了,我鲁子敬倒要看看,这世上的贪官污吏究竟有多少,是否真如那些百姓所言,是杀不尽的!”
听得鲁子敬此言,见鲁子敬当真要杀自己,陈明德面上神情不禁更显骇然,身子也是颤抖个不停,这就惊声呼道:“鲁子敬,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堂重臣,陛下已是将我放出天牢,并且官复原职!你若是杀了我,你也不会有好下…”
“扑哧!”
话未说完,那一道寒芒已是落下,直直地劈砍在了陈明德的身上,也让后边的话声戛然而止,就此不闻任何动静…
亲眼看着那寒芒闪过,眨眼之际就砍在了陈明德的身上,而陈明德浑身一颤之后,便再也不见动弹。即便这一刀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可瞧着眼前的一幕,仍是将一旁那些朝堂大臣吓了一跳,脸色变得惨白如霜的同时,更有甚者裆下竟是传来了一阵温热之意,一股骚臭之气在不久之后便就此弥漫开来…
而两息之后,但见陈明德瞠目张嘴的脸上浮现出一条血线,丝丝鲜血从刀口之处溢了出来,没过多久便将陈明德整个人染成一个血人,看起来煞是可怖,更是让在场众人见此之后心中惊吓不已,更为尖锐地惊叫声从女子的口中发出,传出窗外、划破夜空,直飘向更远的地方…
可在一刀杀了陈明德之后,鲁子敬仍是不见离开,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不动,两眼看着陈明德临死之前的神色,看着这个死在自己刀下之人,心中便是觉着一阵莫名的畅快…
便是因为眼前这人,自己不让铁面女子对其痛下杀手、不让铁面女子为其亲人报仇雪恨,铁面女子对自己的行径感到伤心绝望,才会拜入那静慈斋的门下。
而此人,所作恶事罄竹难书不说,竟然还被其施展手段脱离了天秦天牢,想要从此逍遥法外,鲁子敬自然是不会让其如意,便亲自来此取其性命,如此也算是给铁面女子一个交代。
自己这么做了之后…总算是没有辜负了她对我的期望吧…
心里这般想着,便让鲁子敬觉得如释重负,堵在自己心口的巨石也在这一刻不复存在,肩上的重担也因此变得烟消云散。
“啊!!”
下一道,数声尖叫传入了鲁子敬的耳中,将其从思绪当中唤醒过来,也刺痛着他的耳膜。
无声无息,只是冷眼瞥去,落在那尖叫不停的女子面上,鲁子敬也不动手,那几名女子觉得有目光看来,于是顺着感觉望去,却是见到鲁子敬正盯着自己等人不放。其满脸凶神恶煞、杀意凛然地模样落在那几名女子的眼中,直让几名女子觉着自己如坠冰窟,嘴里发出的尖叫声立马止住,更是体如筛糠地抖个不停,就怕眼前这个杀神会走过来一刀杀了自己,她们虽是风尘女子,却也知惜命地畏惧死亡,不想就此死去。
不过这几名女子却是多想,鲁子敬根本无意取他们性命,包括在场的那些朝堂大臣,其中或许有着比陈明德罪行更甚之人,但鲁子敬同样也没有去杀他们的想法。只因在鲁子敬看来,自己今日于此杀了陈明德之后,对那些大臣们也算是杀鸡儆猴,只要不是盲目自大之人,想必往后都会有所收敛,不然这些要是依旧我行我素的话,指不定哪一日自己就会杀上门去,亲手一刀宰了他们!
那尖叫之声就此停下,鲁子敬也无心在此处久留,方才这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想必已是惊动了长安城中的天刀玄卫,不久之后就会有天刀玄卫赶来此处,自己此时若是还不离开的话,一会儿想要再走可就迟了。
心中想罢,这就不再犹豫,鲁子敬最后又瞥了陈明德一眼,确信对方已是死透了之后,这才换刀入鞘,又大步来到窗前,身形钻出了窗外,旋即运起轻功纵身一跃,其身影这就没入了窗外的雨夜之中,再也不见踪迹。
看着鲁子敬杀人之后便扬长而去,屋中众人还在惊魂未定之中,不信鲁子敬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一个个仍是全身发抖地不敢出声,就怕鲁子敬会去而复返,又将他们都一并杀了。
又过了许久之后,见鲁子敬迟迟不再现身,屋中众人才确定鲁子敬已是走了,一个个便如梦初醒一般,疯也似的朝着厢房之外逃去。而众人逃出了厢房之后,也不知谁大呼了一声“杀人了、杀人了”,酒楼之中那些还不知厢房之内发生了何事、正准备在此看戏之人这才惊觉,顿时让整件酒楼都彻底地陷入了惶恐恐惧之中,一道道身影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酒楼,冲入了雨幕之中,却仍是不停,又继续朝着远处逃去…
直至此时此刻,在得知了这天下楼有刺客行刺朝堂重臣,才有镇守长安城的天刀玄卫与官府衙役姗姗来迟,见到的却是一个个如同丧家之犬的朝堂大臣正狼狈不堪地坐在街旁雨中,看向那些天刀玄卫的目光之中全都带着深深的恐惧,直让那些天刀玄卫觉得不明所以…
……
而远处,一道身影立在一处屋顶之上,任凭漫天的大雨落在自己身上,将身上的玄衣淋得湿透,这道身影也不见挪步半分以避雨,只是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天下楼,望着那些持刀冲入天下楼的天刀玄卫,其眼中神采一阵闪烁,终是在不久之后便黯淡了下去,旋即露出漠然之色,仿佛眼前的一切已是与自己再无半点儿关系…
“世人都说‘侠以武犯禁’,此话不假,倘若世上人人都如这般,那又要律法何用?天下迟早必将大乱…”
低语一声,冰冷的雨水躺入了唇齿之间,没有丝毫滋味儿,人影继续说道:“可当律法也无法主持公道之时,这‘侠以武犯禁’看起来又有那么一点儿用处,至少能够惩戒了恶人,还天下一个短暂的太平,不至于让更多的百姓受其荼毒…”
“呵…”
说到最后,便是一声轻笑,其中满是讥讽嘲弄之意,似是在嘲笑着自己一般,只是没人知晓那身影在笑些什么。
“起初之时,我还有些不明白,墨轩为何会拒绝陛下的好意?以他的本事,以陛下对他的器重,他想要在这天下有所作为,当不是一件难事才对。”
“可直到现在,我才算是看得清楚,与其让世间那般多的约束束缚着自己,倒不如孑然一身浪迹江湖来得自在快活…”
“仗剑天涯、快意恩仇…这是多少江湖武林之中多少武人的向往与追求,可我却还痴心妄想地想要凭着自己的武功有所作为,殊不知像我这样的武人,实在是不适合呆在那天子朝堂…”
“现在看来,墨轩他当是早就明白了这一茬才是,否则也不会拒绝得那么干脆决绝…”
“只不过,有青琼山、墨家堡和五毒教,墨轩的日子看起来可是也不好过,要是我去帮他一番的话,他又会如何来谢我?”
悠悠地感慨了一番,便是看透了许多,身影这才缓缓地转身过来,又向着城外而望,那是尼姑庵所在的方向,虽然在现在的位置,并无法看到那间尼姑庵。
就这般望了许久,两眼之中满是不舍与柔情,心里更是生出了想要最后再去一次尼姑庵的念头与冲动,但身影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再去那间尼姑庵走上一遭,只是立在原地不动,嘴里低声自语地念道:“一朝入玄卫,终身持天刀…”
“我想要退出天刀玄卫,其实没有那么容易,就像你是阎罗的死士,想要退出也是不能的…”
“你退出阎罗之后,将要面对阎罗的追杀,但好在你已是有了静慈斋的庇护,阎罗也不能拿你如何…而我…呵…”
“擅自辞去天刀玄卫千户一职倒也罢了,眼下还杀了朝廷重臣,就算陛下有意饶我性命,陆统领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如此也好!如此一来…才更像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