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才,阿玄乘坐的那辆辎车进入丘阳,行驶于平整宽阔的街道上时,阿玄人虽坐于车中,却也看到了无数的穆人夹道欢迎自己时的那一张张的笑脸。
她对丘阳这座城池,并不陌生,但今日再次入穆,她的身份已和从前有着天壤之别,心境更是迥然。
从这一刻开始,不管她内心是否欣然,在这些用笑脸迎接自己的无数穆人的眼中,她便是他们国君之夫人,亦是穆国之君夫人了。
当时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茫然和忐忑。
但此刻,当她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于袖底之下,他正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掌心所传来的灼人温度之时,仿佛被他感染了,那一缕原本如影随形一直伴她到了此地的茫然忐忑之情,忽然便烟消云散了。
她定了定神,在周围道道目光投射之下,迈步跟上了他的步伐,上台阶,入西堂。
在鲁侯的礼赞声中,新人行完同牢之礼,新妇被送入内室,庚敖留于堂,答谢众宾。
……
这趟漫长的出嫁之旅,从她离开洛邑那日算起,前后竟延续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今日终于到了终点,大礼方才亦顺利完成,阿玄仿佛终于打完了一场大仗,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她身处的这间内室,堂高而内深,尽管今夜,此处已经重新装饰,室内摆设、帐幔、寝具,全部焕然一新,但她并不陌生。
此处便是穆宫王寝,她从前来过这地方。
想到很快,她便要以新的身份和那个男子单独相对了,一些旧事浮出脑海,她原本渐渐已松弛了下去的精神,忽又有些绷了起来。
春让她坐于镜台前,她顺从了,任她帮自己卸去了妆容,又拆下用以固定发型的沉甸甸的镶玉金笄。
随着金笄一根根地被抽出,长发随之散落,披拂在她双肩,镜中那张娇美的小脸,倍添几分慵色,愈发动人。
春又取了一只玳瑁梳,为阿玄梳理着略微凌乱的长发。
王姬发丰而美,烛火映照之下,宛若青缎,握于掌心,既柔且凉,没有人不会喜爱。
阿玄拿过她手中梳,转头道:“你去歇歇吧,我无事了。”她脸上带着浅笑。
春道:“我不累。”
她改而为阿玄轻轻揉捏肩背,助她放松。
阿玄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思绪渐渐怔忪,她微微歪着头,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梳着长发,这时,寝门方向,传来了一阵脚步之声。
脚步声走的矫健而迅疾,仿佛转眼便到了近前。
阿玄蓦然回头,看见寝门之侧的那道帐幔被人掀起,一个高大人影随之转入,庚敖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来的比阿玄预想的要早,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他停在了那里,两道目光却笔直投向镜前的阿玄,目光闪闪发亮。
阿玄心跳顿时加快,肩背发僵,执梳的手,也停在了胸前。
春看了阿玄一眼,俯到她耳畔,用只有她才能听的到的耳语道了一声:“穆侯甚是爱汝,王姬放松便是。”
她说完起身,向庚敖行了一礼,旋即退了出去。
……
内寝里静的仿佛只剩下了阿玄的心跳之声。
春出去片刻后,她在他那种丝毫不加掩饰其间灼热的目光的逼视之下,脸庞慢慢地涨红,终于回过了神,要站起来,身子才微微一动,庚敖几步便到了她近前,伸手按在她的肩上,轻轻一压,阿玄腿一软,便又坐了回去。
他拿走了那只被她紧紧捏着如同救命稻草的玳瑁梳,随手搁于镜前,俯视着她,柔声问道:“可饥饿?要吃什么,孤可喂你。”
做这些,说这话时,他双眸始终落在她的脸上,不曾有半分的挪移。
阿玄顿时羞的满面通红,急忙摇头。
庚敖一笑,端了玉几之上预先倒了甜酒的一双玉卺,回到她的面前,和她相对跪坐。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他一本正经地诵,将其中一只送至她的面前。
在他含笑的目光注视之下,阿玄硬着头皮接过,送到嘴边,却不想喝的急促了,竟呛了一口,顿时咳嗽起来,还未来得及下咽的酒液,一下喷到了他的衣襟之上,有几点仿似还沾到了他的脖颈上。
庚敖已一口饮尽自己卺中之饮,见她被呛了,急忙拿开她手中之卺,搁于席上,轻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阿玄终于止住了咳,见他衣襟和脖颈被自己弄脏了,又羞又窘,急忙取帕为他擦拭,还没擦两下,下巴被他托住了,轻轻勾起,一张小脸便被迫仰了起来。
方才咳的她俏面泛红,此刻双眸若湿,唇瓣莹润,模样诱惑至极。
庚敖紧紧地盯着她,喉结不经意地滚了一下。
阿玄身上衣裳依旧完好,连一缕布都不曾少,但在他这种目光之下,却觉自己仿佛已被他剥光了,俏面更红,浑身不适,扭脸挣脱开他托住自己下巴的那只手,纯粹只是为了缓解情绪,说道:“方才我非故意……”
“孤知道。”
庚敖嗯哼了一声,端起方才她那杯没喝完的甜酒。
“张嘴。”他说道。
春之前曾特意叮嘱过阿玄,卺中之饮,不可剩余。
阿玄知他要喂自己了,有些难堪,抬手想自己接过来,他避开不让她拿,又道了一声:“张嘴。”
这回已是带着命令的口吻了。
阿玄咬了咬唇,只好慢慢张开小嘴,却见他将那甜酒送至他自己的嘴边,仰脖一口含了进去,接着,双臂抱住了她。
阿玄还没反应过来,张开的唇瓣已被他吻住了,泛着甜蜜气息的酒液,伴随着他探入口中的舌,漫进了她的嘴里,唇齿生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