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沼泽之中,一片安静,安静的就像是把人困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之中。
极目四望,许半生看不到半个人影,身边只有那些黑化之后的树木,甚至就连脚下的土地,都已经彻底被黑化,走了没多远,许半生就感觉到自己脚下满是黑化后的泥土,每踩一脚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声响在这无比静谧的地方显得尤其的诡谲,令人毛骨悚然,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血液倒流的刺痛感觉。
许半生一直默数着自己的脚步,每一步大约是七十公分,许半生想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远。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重复过程,可却也枯燥到无以复加,换成其他人,或许早就崩溃了,可许半生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这类事情,他早在十岁之前就已经做过无数遍。一个人的大青山,他每天都会这样一步步数着自己的脚步,走到山顶,然后在山顶呼吸东来紫气,然后又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回太一观。
只是,大青山上还有鸟鸣,还有偶尔的野兽吼叫,有风声吹动树叶的哗哗作响,而不像这里,除了自己的脚步声,许半生甚至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黑暗对许半生的影响也并不算大,当年在大青山上,他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了,没有月光没有星光的夜里,那种黑暗,可比现在这样朦朦胧胧的感觉更加令人感觉恐怖。那样的年纪,那样的黑暗许半生尚且不曾畏惧,更何况这里?
至少,在这里,许半生还能看见前方五丈左右距离的地貌,可在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日子,伸手不见五指真的不是一句仅仅当做文学修辞的话语。
突然之间,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了这片无边的静谧,许半生也不禁为之动容,身体略显僵硬的抬头望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可是,那明明是连续的嘶吼,却好似是从四面八方不同的地方传来,每当许半生凝神想要朝着一个方向倾听的时候,那声音却又飘忽的换了个方向。
试了几次,许半生便选择了放弃,这可能也是十方沼泽让人畏惧的原因之一,在这里,你甚至无法确定的分辨某个声音是从你的哪个方位传来的。
这种感觉,远比黑暗和孤独以及无边的静谧更加令人恐惧。
一道黑影出现在许半生的眼前,许半生倏的停下了脚步,而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同样停下了脚步。
“谁?”
对方先开了口,而许半生此刻,早已悄悄的从储物戒指里将寒铁匕首取了出来,正握在手里,用胳膊挡住匕首的寒光。
“无名散修,阁下是?”许半生懒得多说,既然对方说了人话,那就肯定是个散修,在这种地方,可是没有什么结盟的可能,谁也不可能相信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对方稍事沉默,果然也和许半生做出相同的选择,他说:“同样是无名散修,就此别过。”说罢,他明显是倒退着向后走去,和许半生拉开了距离。
许半生也不动,只是略微调整了方向,和那名散修彻底分开,继续前行。
说来也怪,此前的十方沼泽之中,安静的让人几欲发狂,可是当那一声凄厉的嘶吼出现之后,这种声响便不绝于耳,虽然不是连续不断的出现,可每隔一小会儿便会出现一次,同样是永远搞不清楚方向。
脚下,依旧是吱嘎作响,许半生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的陪伴,他知道,这种声音未必是坏事,因为这种声音的存在,意味着他每一步踩着的都是坚实的土地,而真要是没有这种声音了,脚下恐怕就是要踩入沼泽之中了。
正想着,许半生的脚步声突然就断了,这种持之以恒的节奏一旦被打破,许半生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起来,他正迈出去的那只脚,悄然收了回来。
然后,他看着前方,伸手从旁边的一棵树上拍下一块黑乎乎也不知道是树皮还是树干的一部分的东西,扔向前方。
那东西落在地上,瞬间消失不见,而许半生根据刚才手中的触感,可以判断出,那块黑化的东西密度甚至比不上一般的木头,比人体的密度那就更是低到没边了。
就是密度这么低的一块东西,竟然都瞬间被前方的沼泽吞没,看来那几个散修果然没说错,这里的沼泽,只怕比弱水都还要轻几分,任何东西到了沼泽里,只要踩下去,就再也不可能上来了。
有了这次的经验之后,许半生之后的路途走的就愈发小心翼翼,那无比枯燥乃至于刺耳,令人心烦意燥甚至气血之中都为之颤栗,似乎随时都想要怒吼几声发泄一番的声响,此时此刻却成为了最好的预警方式。
许半生也曾觉得脚下的声响使其无心烦躁,情绪也受到了影响,他不敢保证眼前再度出现散修的时候,自己会否因为这种声音情绪失控和对方交手拼个你死我活。他也曾想到过这种声音显然也是十方沼泽令人恐惧的原因之一。但是现在,这声音在许半生耳中听来却是悦耳无比,犹如一曲仙乐,足令许半生感到温暖和安全。
只要这声音还存在,许半生就不会落入沼泽之中,而一旦声音消失了,脚下就必然是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