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映望着郑瑜那张越发憔悴黯淡,越发阴戾的面容,清楚地知道,好友再这样下去,只怕真地毁了。因此,她已准备好,这一次便是拼着与郑瑜绝了交情,也要点醒她。当然,她这么勇敢的原因还因为,如今她李氏一族渐渐势大,郑氏一族渐显没落之相,她郑瑜又成了全城人暗地里耻笑的对象,她用不着太在乎与郑瑜的交情了。
李映看着郑瑜,语重声长地说道:“阿瑜,你这样拖下去得不偿失,和离吧。和离后,杨静也罢,李远也罢,都是良偶。不输他高长恭多少。”当然,最后一句是安抚她的。以前那些人是比高长恭只略逊半畴,现在嘛,那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郑瑜的脸色很难看。
她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些,她总觉得,每个说这话的人都是不存好意,都是表面上宽慰她实际上在嘲讽。
她们哪里知道她付出了多少?她们的话是说得轻松,可事情转到她们头上,看看她们还能这么若无其事么?
见郑瑜黑着脸不说话,另一个贵女捅了捅李映,示意她闭嘴。
李映没有闭嘴,她认真地看着郑瑜,慢慢地说道:“阿瑜,你也说过,他高长恭就是一个一根筋的人。以前信你,便一心一意信你,后来爱那张氏,便一直一直爱她。既然你这么了解他,那么你说,他有可能回头转意吗?”
不等郑瑜说话,李映已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其实很清楚的,自那个贱妇执意在你们新婚之夜假死开始,便在你和长恭的中间,生生插了一把刀!不止是你,便是你现在居住的这个邺城兰陵王府,他高长恭是看一次便伤心一次吧?”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连秋公主也受不了,她频频朝李映使着眼色。示意她闭嘴。
李映没有动摇,她想,不管她郑瑜记恨也好不记恨也好,她们相交多年。总得有个人把她清清楚楚地点醒。如今高长恭名声越来越响,郑氏一族好不容易攀上高枝,已是越发舍不得放手了。自然,也不会劝说郑瑜放手。
秋公主虽然知道这些,可她那人说话是个没条理的,这劝说一事,只能由自己来。哪怕从此后她郑瑜与自己翻了脸。
一瞬不瞬地盯着郑瑜。不顾她发黑发青的脸色,李映又说道:“阿瑜,你守着那宅子,守着一个名份,便这么有意思?秋公主也在这里,只要你想和离,我们大伙都去陛下那里求,陛下定然会允的。和离过后。你又是大好一个女郎,纵马游治,哪处不自在?更何况。直到今时,那杨静也还没有娶妻。”虽然妾室纳了两个,婢伎养了一群,虽然也在追逐着别的贵女,不过郑瑜想要回头,他必定是欣喜的。
……也不能挑了,满城的俊彦中,杨静算是顶顶洁身自好,顶顶优秀的了。当然,高长恭除外。
郑瑜一直黑着脸。见自己这么把表情摆在脸上李映还说着,她有点恼了,当下重重说道:“我不和离!”她冷笑一声,道:“和离做甚么?成全那个贱人么?让天下的人都耻笑我,指着那个贱人说,那便是兰陵王无论如何也要再娶的王妃么?”
她抬起下巴。骄傲地说道:“现在这样很好。她以前还当上周主的皇妃呢。现在呢?不过是一个没名没份的姬侍!呸!下贱的玩意儿,好好的皇妃不当,偏要自甘堕落!我恨她入骨,为什么要成全她?要让她从此后有名有份,有地位有富贵,与你我一样,过得光光彩彩,体体面面,走到哪里也有人逢迎着说一声“贵人”?”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杨静那些人,哪一个能与高长恭相比?她与高长恭和离后嫁给杨静这等没有王爵,没有军权,没有冲天的威望在身的人,难不成以后见到张氏这个贱人,自己还得向她行礼?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在路上遇到,自己还得退让一旁,让她先行?当世人指着高长恭,说他又立下多少军功又得了多少荣耀时,却让那个低贱之人享受那种风光?
如是给别人,和离也就和离了,可和离之后,这王妃之位要给那个低贱之人,她是死也不愿!
郑瑜这话一出,众贵女倒真是愣住了。听起来,她说得很有理呢。
便是秋公主也在想到,如果有一天,那个私生女出身的下贱人当了兰陵王妃,岂不是从此与自己同起同坐,岂不是出入婢仆成群,岂不是明日元正的命妇入宫,也有她的一份?
这简直是一种难以想象的羞辱。假如是别的婢妾有了这等荣光,她们也就当看戏一看看着。可一想想那个人是自己厌恶的,不屑的,一直踩在脚底下的张氏,秋公主等人便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李映张了张嘴。
她来时准备的滔滔言辞,这下子全给堵回去了。一时之间,她也觉得郑瑜此言,听起来似乎有理,也似乎没理,那没理的地方,她一时半刻,怎么也找不出来。
马车中安静了一会后,一个娇小的贵女嘻嘻笑道:“啊,天香楼到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那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