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韩烨在内,所有亲眼看到那惨烈一夜的士兵们,都不会相信那个戴着黄金鬼面具,当真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般收割人命的人,就是那个一向温柔无害的高长恭。
可是在那日清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面浸染了鲜血的恶鬼面具被摘下,在黎明破晓晨光的映照下,缓缓露出那俊逸非凡的容颜,强烈的对比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眩神驰,许久都不曾回过神。
这个画面,相信会让许多人永生难忘。
韩烨不同于其他盲目崇拜自家王爷的士兵,他是知道真相的。自家王爷如此勇猛,肯定和那个黄金鬼面具有关。韩烨此时担忧的,就是自家王爷有什么其他的后遗症,不禁低声询问。
高长恭早就把韩烨当成了心腹手足,对着他要比对着自己真正的家人还要坦然,再加上这黄金鬼面具本就是韩烨所赠,当下便把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韩烨闻言大惊失色,没想到这号称战无不胜的黄金鬼面具,其中竟然附着一个恶鬼,而且还是一个女鬼!
“王爷……这鬼面具……我之前怕其中有何不妥,也曾戴过,可是并没有……”韩烨悔不当初,若是那个恶鬼万一侵占了王爷的身体夺舍重生,那他岂不是害了王爷?
“不怪你。”高长恭苦笑地摇了摇头,“是本王矫情了,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昨夜要是没有这个黄金鬼面具,恐怕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韩烨垂下头,知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了。他服侍的人是个王爷,有自己的位置和坚持,是他这种小人物无法参与进去的世界。
高长恭也没有再说话,在韩烨为他按摩完四肢酸痛的肌肉退下之后,定定地看着那黄金鬼面具。却突然发觉那本来沾满鲜血的面具,现在已经是光洁如新,一点血迹都看不到了。
应该是韩烨出去前擦干净了吧。
高长恭并没有多想,踌躇了许久,最终朝那面具伸出了手。
三
肖黎最近过得非常开心。
她本来的生活就很单纯,除了学习就是游戏。而新入手的这款游戏简直太符合她的野望了。
虽然游戏的时间很不固定,几乎是随机开启游戏画面,但这已经让她很满足了。游戏的内容也不仅仅是战场厮杀,还有军队管理、粮草分配、军事会议非常详尽的游戏情节。而且决策权也并不在她的手中,她还必须要说服兰陵王。如果说服不成功,便会按照兰陵王的坚持进行,这种挑战性让肖黎斗志大起,从图书馆借回来许多这方面的书籍,废寝忘食地扑在上面。她老妈以为她终于改邪归正,倒是天天给她做好吃的补身体,弄得肖黎非常不好意思。
不过有这么强大的全息游戏在前,肖黎无暇旁顾,从各种军事书籍中,提炼出来各种精辟的理论,甚至还建议兰陵王从军营中选拔五百近卫,用训练特种兵的形势特训出来。用最好的盔甲和最好的马匹全副武装,在几经磨合之后,已经成为了北齐军队中最尖锐的一把利刃。
肖黎整合好几点需要改进的地方,默记在心,这才戴上黄金鬼面具进入游戏,却发觉此时的游戏画面已经变成了冬天,她记得昨天上线的时候还是夏天来着。果然是游戏,这时间进度就是快。
“呦!这是哪儿啊?”肖黎仔细观察了一下游戏画面,发觉四周并不是自己已经熟悉至极的军营。
“你终于在了!”高长恭的声音传来,掩不住其中的惊喜,“北周攻不下函谷关,已经绕道洛阳背面的邙山,围困洛阳多日了。”
肖黎并没有觉得自己错过了太久,因为她玩游戏的这一个多月中,游戏里的时间已经度过了四年。情节间隔并没有规律,她也觉得合情合理,毕竟游戏只会挑有趣的情节来进行嘛!而围困洛阳这一关,应该就是历史上的邙山大捷了。一想到这里,肖黎便自信满满地说道:“放心,交给我,保证解除洛阳之危。”
高长恭已经快有半年没有听到面具里传来的声音了,虽然以前这种情况也有,但正是两国交战之时,他承受着士兵们的崇拜与信任,压力实在是让他喘不过气来。索性日日夜夜都戴着这黄金鬼面具,既能掩去脸上忐忑不安的表情,又能及时知道肖黎的讯息。
肖黎从高长恭那里得知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获得了源源不断的情报,剥茧抽丝地分析着。
北周虽然号称十万大军围攻洛阳,但实际上洛阳北靠地势险要的北邙山脉和黄河南岸,山脉和大河成为北面天然的屏障。城墙坚厚,是一座不亚于古都长安的城市,要像真正围城般把洛阳城围个水泄不通,北周的军队根本不可能做到。所以北周只可能是在洛阳周围的城镇布下重兵,封锁洛阳而已。
而一场大型战役,尤其是要动用十万大军围攻洛阳的大场面,绝对不是轻而易举便能成功的。集结士兵、训练军队、武器制造、粮草囤积一直到沿线城镇的补给支持,环环相扣,若是有一环没有做好,那么就是残局。更何况现在正是冰天雪地的冬季,大河冰冻,水军相当于废了,那么只要提防北面邙山的周军即可。
肖黎这么简单一分析,高长恭的心就定了下来。
邙山大捷如同历史上所记载一般展现在肖黎面前,带着面具的高长恭只带着五百士兵,如同一把利刃般破开北周的防线,在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一直冲到洛阳城下。洛阳守卫不敢贸然开启城门,见高长恭戴着面具,要他摘下面具确认身份。
高长恭在万众瞩目之下,手指碰到了脸上的面具,犹豫了那么一小下。
“噗,不用在意我,接下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状况了,洛阳城内的守兵只是缺少外面的援助才闭门不出,只要你亮出身份,他们自会破城而出助你一臂之力。”肖黎打了个哈欠,为了这场闪电行动,她已经通宵了一晚上没睡了,所以急需休息。
“不……本王……”高长恭想问下次能听到她声音是何时,一别半年,他才知道,自己要比他想象中更要依赖她。不过他迟疑了一下,嘴边的话转了两圈,还是没说出口。
“王爷?”一旁的韩烨擦去脸上的血渍,疑惑地催促着。正是敏感时刻,战场上每个小细节都可以决定成败,他们可不能功亏一篑啊!
高长恭暗叹了一声,伸手摘去脸上浸满鲜血的黄金鬼面具,仰头望向天空中高悬的太阳。
万籁无声,成千上万双眼睛都齐齐注视着在白马之上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容,带着几分无奈和几分悲悯,却浑身都沾染着猩红的鲜血。既像是骁勇善战的阿修罗,又像极了布道的天庭使者。
“是兰陵王!”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肃静之后,洛阳城的守卫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声,兰陵王在近几年如日中天,仅凭一面旗帜就可以震慑北周士兵,更遑论这个人现在只带领五百亲卫就破开了北周重围攻到了洛阳城下,这是何等的天降神迹!
高长恭微微勾起唇角,知道自己这一仗,又是胜了。
战无不克,百战百胜。
这八个字虽然说起来简单,但一将功成万骨枯。高长恭不由得抚摸着手中的黄金鬼面具,心忖这鬼面上所依附的冤魂,恐怕连他头顶上的太阳都能遮挡住吧……
这么多年以来,高长恭没有让这个黄金鬼面具离过一次身,就连睡觉之时也放在手边,可以说是对这副面具再熟悉不过的了。虽然早先的时候他认定在面具之中的必定是个恶鬼,可是随着日后的接触,他发觉对方每说出的一个建议或者计策都让人叹为观止,而且对待战场上的杀戮根本就是游戏人间的态度。
可不是么,若是对于一个神祇来说,人命不就是相当于蝼蚁一般卑贱?
高长恭在这些年间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战役,虽然许多战役只要他戴着面具骑在马上压阵,士兵们士气就很足了,但每次关键时刻,都必须借用面具中这名女子的力量。面具上沾染的鲜血已经一层又一层,可是高长恭却知道面具上的血渍根本不用擦拭,就会自然地消失不见。
就像……就像这个鬼面具在吸血一般……
高长恭一直对这个黄金鬼面具抱着复杂的心思,既恐惧它的存在,又舍不下它所带来的胜利。
当真是……战无不克,百战百胜……
肖黎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睁开眼睛时,就看到那面黄金鬼面具静静地躺在她的枕头边上。
她应该算是等于过了邙山大捷那一关了吧?史书都记载了北周军队惨败的样子:“丢营弃寨,自邙山至谷水,三十里中,军资器械,弥满川泽。”
想着想着,肖黎竟想立刻看看这是什么样的场景,翻手又把鬼面具戴在了脸上。在接触到面部的那一刹那,耳边传来了激昂的鼓声。
并不是作战时所敲起的战鼓,她听到的这个鼓声更有震慑力,充满了金戈铁马之音。
鼓声翻滚在耳边,仿佛是暴风雨前的阵阵惊雷,一声强过一声,声声都让她的心脏随之一震,然后心跳就会不自觉地随着鼓声忽上忽下,忽快忽慢,被生生地压迫着,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又偏偏所有心神完全地被鼓声所掌控,浑身热血沸腾。
肖黎的眼前仿佛看到了沙场上千军万马对峙,杀气横生的惊人情景。然后鼓点急骤了起来,就像是两军开始短兵相接,激烈地厮杀在一起,难解难分。鼓声忽然一变,能听出来其中一方军队有一员大将破阵而出,直杀敌军,冲入对方胸腹之地,万军之中取对方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鼓声戛然而止,肖黎此时才发现自己面对的正是一面巨大的战鼓,而鼓手最后的那一锤,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就像是挥刀斩下一般,鼓面嗡嗡而振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周围爆发出了热烈的叫好声和掌声,肖黎看着依然有着残雪的地面,猜测着这应该是洛阳解围之后的庆功宴。
“真是好听的鼓乐。”肖黎真心地赞叹道,她早就不把兰陵王当成一个普通的NPC对待了,对方也有喜怒哀乐,会因为她的言语而产生不同的情绪。这游戏的真实程度实在是让她非常佩服。
“你听到了?”高长恭本就是带着一线希望,在演奏鼓乐的时候戴着面具,没想到对方真能听见。他把手中的鼓槌交给了一旁的韩烨,而后者已经早就习惯了自家王爷时不时地“自言自语”,见怪不怪地转身离开。
“是《兰陵王入阵曲》吧?很震撼人心。”自从知道自己玩的这个游戏主角是兰陵王后,肖黎就一直惦记着这首相传已久的名曲,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只是单纯的鼓声就能如此有感染力,这游戏的制作真下工夫。
高长恭本就是一时随兴所至,没想到对方还为他的鼓乐起了个名字。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后,心情无端端地飞扬起来。不过这也只是片刻而已,高长恭想到心中一直不安的问题,淡淡问道:“肖黎,究竟……你需要本王做什么?”
肖黎一怔,她虽然早就和高长恭说过自己的名字,可是对方却极少唤她。如今乍然间听到,竟有几分不适应。
不过,和一个游戏中的角色,怎么说自己其实是在玩游戏?就算说出来,对方也不会相信的吧?而且就算她说出来,兰陵王的设定是古代人,要怎么跟古代人解释电子游戏?她压力很大啊有木有!!
肖黎一下子就在脑内暴走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高长恭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不妥当的问题,但整整四年了,对方毫无怨言地帮着他打仗,处理军队琐事,理应有所求才对。
他怕,对方最终所求的东西,他给不起。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之中,肖黎混乱了半晌,终于想起这恐怕是游戏的分叉点。史书上记载,兰陵王邙山大捷之后,就被自家皇弟也就是北齐的皇帝召回了京都邺城,剥夺了军权,没过多久便随便寻了个原因,被皇帝赐了杯毒酒而亡。
所以说,功高盖主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这既然都做成了游戏,不可能给玩家一个必输的结局吧?难道之后的走向就变成了政变逼宫的戏码?
肖黎立刻兴致勃勃地开始游说,她早就对兰陵王的背景资料烂熟于胸,几乎没一会儿就想出了好几种篡夺皇位的方法。
高长恭并没有插嘴,只是静静地听着,最后的最后才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按着面具疲惫地说道:“本王记得,与你初识时,你挂在嘴边的是游戏二字。”
肖黎一惊,没想到当初的一时嘴快,竟被对方牢牢记在心里。下意识地在心底升起了慌乱,她知道自己一定是说错了什么,但还未等找出缘由,就听高长恭淡淡地说了下去。
“也许在你的眼中,本王甚或其他人等都只不过是你的一场游戏,但本王的人生,只掌控在自己手里。”
肖黎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视线内已经一片空白。她愣愣地看着头顶上白花花一片的天花板,心里也空落落的,好久都没回过神。她知道是高长恭摘掉了黄金鬼面具,而且她有种预感,对方是不会再戴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想?这明明就只是个游戏,不是吗?
出乎肖黎意料的,虽然高长恭并没有再戴上黄金鬼面具,但她却可以通过面具的视角看到高长恭的身影。
他把面具挂在了墙上,肖黎就像是看一场冗长的电视剧片段一般,看着他回京的生活。
看着他散尽五百亲卫,只留韩烨在身边,闭门谢客。看着他称病不出,故意染疾不治,整日浑浑噩噩。看着他经常面对着她发呆,准确地说应该是盯着这黄金鬼面具,缅怀在战场上厮杀的岁月……
肖黎以前也曾抱怨过,自己不能看得到兰陵王那张俊美的容颜,可是现在日日得见,却完全沟通不良,她宁愿像之前那样和他调侃几句,然后郑重地道歉。
她不该把别人的人生,当成自己的一场游戏。
终于有一天,宫中的禁军封锁了王府,一杯来自于皇帝所赐的毒酒,送到了高长恭的面前。
韩烨拼死把黄金鬼面具送到了高长恭手中,却因为抵抗皇命,生生地被侍卫刺死当场。
肖黎惊愕而且无力地看着面前这一幕,韩烨一生保家卫国,没有死在沙场上,反而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多讽刺的一个结局!肖黎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拽着高长恭的手让他把面具戴上,有她在,他肯定能突围而出,就算是一生躲躲藏藏,但也总比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要好。
可是高长恭最终也没有戴上他手中的黄金鬼面具,肖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片死寂的目光。
“当时……当时真该听你的话啊……”高长恭抚摸着那狰狞的鬼面具,微薄的唇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其实,不过只是人生的一个决策失误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回头呢?
肖黎震惊地看着高长恭举起那杯毒酒一饮而尽,墨黑的毒血溢出唇边,滴答在手中的鬼面具之上,蒙住了她的视线,最终变为一片黑暗……
四
人人都说肖黎像是变了一个人,学习认真无比,考试成绩突飞猛进。
好朋友实在忍不住追问,肖黎只是淡淡地说,只是不想多年以后的自己回想起来,会后悔而已。
原来,人生并不是一场游戏,GAME OVER了之后,还可以重启。人生却没有外挂,也没有存档,她有的只能是坚定不移地向前行进。
她的黄金鬼面具已经随着兰陵王的身死,完全归于宁静,无论她再如何佩戴,再也不会出现那战火纷飞的沙场,和那古香古色的庭院。
肖黎已经有所感悟,知道自己手中这个黄金鬼面具恐怕并不是她所想象的什么全息游戏终端。
可是事到如今追查事实又有何意义呢?她不想自己的人生,也变成一场可以任意挥霍的游戏。
开学过后不久,肖黎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写着请将黄金鬼面具邮回一个地址。
肖黎犹豫了一个晚上,决定按照那封信上所写,把面具邮走。既然这面具已经不能联系到那个人,那么她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幸好她还有那张海报。
医生拎着快餐盒走进哑舍,正好和一个人擦身而过。他看到那人身上的公司衬衫,不由得失笑道:“老板,你居然也用快递啊?真时髦!”
“没写寄信人地址,我也不知道是谁寄的。”老板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露出里面那张既狰狞又震撼的黄金鬼面具。
“呦,这又是什么古物?”医生咬着方便筷子,好奇地凑过去。
“这……应该是兰陵王的黄金面……”老板犹豫地说道。
“咦?还有你确定不了的古物?真是出奇啊!”医生挑了挑眉。
“不是确定不了这是什么东西,而是确定不了究竟是谁寄的。”老板垂下眼帘,努力地思索着。
医生在旁边看着,终究忍不住那漂亮金色的诱惑,伸手碰触了一下那黄金鬼面具。和指尖的冰凉一同传来的,仿佛是一声来自遥远的呼唤。
【皇兄……】
医生如触电般收回手,惊疑不定。
“怎么了?”老板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没什么。”医生笑了笑,认为自己是听错了。夜班熬了通宵,精神真是差啊!
老板盯着木盒里那个鬼面具许久,终于推到一边,抬头笑道:“先吃饭吧。”
医生从善如流地递过去一盒快餐,然后迅速进入唠叨抱怨模式。老板习以为常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谁也没有看到,在长信宫灯的摇曳下,那黄金鬼面具狰狞的表面,隐隐掠过一层血腥的怨气,瞬而消失不见……
在一处昏暗的墓室里,只有东北角的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只赤色的云雀呼啦啦地从墓道里飞进来,翅膀带动的气流让那盏油灯越发地摇晃起来。
赤色的小鸟落在棺材的边缘上,低头看着躺在其中的男子。这人戴着一副黄金鬼面具,竟和刚刚寄到哑舍的那面一模一样。这张黄金鬼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容,只有银白色的长发露在了外面,金色与银色交相辉映,竟是比任何稀世珍宝还要好看。
赤色小鸟歪着头着迷地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跳进棺材之内,用自己的嘴喙梳理着那银白色的长发。
主人,别睡了,天黑了,可以出去玩喽!
躺在棺材中的那名男子,像是听到了赤色小鸟的心声,在黄金鬼面具那深黑的凹洞眼窝之后,缓缓睁开的,竟是一双赤色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