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凄清,昏黯的灯光,照着这尸身一张冷冰冰的脸一双空空的眼睛又仿佛正在瞪她。
雪儿忍不住机伶伶打个寒噤,突然听到一个人在黑暗中冷冷道:“你不该多事的。”
她听得出这声音。她的心不禁沉了下去。
走廊里阴森而黝暗,门是关着的。陆小凤敲门,没有回应,再用力敲,还是没有回应。
他的脸色已变了,突然用力一撞,三寸多厚的木门,竟被他撞得片片碎裂。
桌上的黄铜灯已点起,椅子上却是空着的,大金鹏王平时总是坐在这张椅子上但现在他的人却似也不见了。
陆小凤却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这变化似乎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床上面绣着金龙的褥被,已落在地上他弯下腰,想拾起,忽然看见一只手。
只枪瘦干瘪的手,从椅子后面伸出来,五指弯曲,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又没有抓住。
陆小凤走过去就看见了大金鹏王。
这老人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冰冷硬僵,呼吸却早已停止眼睛里带着种无法形容的惊慌和愤怒之色。显然临死前还不相信,杀他的那个人真能下得了毒手。
他另一只手臂上,带着道很深的刀痕,好像有人想砍下这只手,却没有砍断。
他的手紧握,手背上青筋凸起,显然死也不肯松开手里抓住的东西。
陆小凤蹲下去,才发现他手里握着的,竟赫然是只鲜红的绣鞋。
就像是新娘了穿的那种红绣鞋但鞋面上绣着的,既不是鸳鸯,也不是猫头鹰而是只燕子,正在飞的燕子。
他抓得很紧,太用力,一只中来很漂亮的红绣鞋。现在已完全钮曲变形。
但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表情,和他那只凸出来的,充满了惊惧愤怒的眼睛一比,更显得说不出的恐怖诡秘。
陆小凤用不着去触摸,也看得出他脸上已被很巧妙的易容过。
这老人显然也不是真的大金鹏王,大金鹏王当然也已和他的女儿同时死了。
陆小凤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已割断了的腿,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做的蠢事虽然不多,但你做的事岂非更蠢?”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完,因为他已听见一丝很尖锐的剑风破空声。
剑风是从他身后的窗户外刺进来的,来势非常急、在窗外暗算他的这个人,无疑可算是武林中的一流剑手。武林中的,流剑手并不多。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已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他的身子已滑出三尺,叹息着道:“柳余根,你不该现在就来的。”
窗外果然传来柳余恨的声音。声音冰冷:“可是我已来了。”
他的剑比他的声音更快。古老的优美的雕花窗格,“砰”的被震散。他的人和他的剑同时飞了进来。
他的头发披散,眼睛里带着种狂热的光芒,他的人看来远比他的剑可怕。
陆小凤没有看他的人。
他的剑光凶狠迅急,剑招改变得非常抉,每一剑刺的都是立刻可以致命的要害。
陆小凤的目光,始终盯着他的剑锋,就像是,孩子盯着飞舞的蝴蝶。
霎眼间柳余恨又刺出了十七剑,就在这时,陆小凤突然出手。
只伸出两根手指一夹,没有人能形容他这动作的迅速和巧妙,甚至没有谁能想象。
心有灵犀一点通,他的手指似乎能随心所欲。
柳余恨第十八剑刺出后,突然发觉自己的剑锋已被夹住。
这一剑就像是突然刺入一块石头里,他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拔出来。
剑是装在他的右腕上的,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但他却还是无法将这柄剑从陆小凤的指间拔出来,也无法撤手。
这只手腕上平时装的是个铁钩,可以挑起各种东西的铁钩,只有在要杀人时,铁钩才针换成剑。他显然早已难备要杀人。
陆小凤看着他已痛苦而招曲的脸,心里忽然生出种说不出的怜悯之意,道:“我不想杀你,你走吧。”
柳余根没有开口,他的回答是他左腕上的铁球。
铁球带着风声向陆小凤砸下来,陆小凤若不放手,大好,的头颅就要被砸扁。
他还有一只手,铁球击下时,他这只手斜斜一划,柳余恨的左臂就垂了下去:“我若放开手,你走不走?”
柳余恨突然冷笑,笑声中充满了轻蔑,对陆小凤的轻蔑,对自己生命的轻蔑。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为什么我总是要遇见这种愚蠢的人,为什么……”
他这句话还没有话完,因为当时他已听见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这声音本是上官丹凤的声音,但现在他己知道上官丹凤,绝不会再出现的了。
落日的余睬已消失,屋子里更暗。一个人幽灵般忽然出,现在门口,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美得温柔而甜蜜。
她凝视着陆小凤,微笑着道:“因为你自己也是个愚蠢的人,蠢人总是常常会碰在一起的。”
陆小凤没有看见过这个女人,但他已知道她是谁了:“上官飞燕?”
“是的。”她笑得就像是个天真的小孩子:“你看我是不是,比上官丹凤漂亮?”
陆小凤点点头,他不能不承认。
上官丹凤已无疑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但是他现在看见的这个女孩子却美得几乎已接近每个男人心日中的梦想。
她不但笑,而且纯洁而天真,她看见你的时候,就好像已将你当做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男人同时让你觉得她是个唯一的女人。
上官丹凤的笑,可以让你引起很多幻想,她的笑却可以让你忘记一切。
陆小凤叹了口气:“你错了!”
上官飞燕道:“我错了?”
陆小凤道:“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无论为了什么都不该扮成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