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阳殿广场上遍地尸体,厮杀惨烈,鲜血染红了灰白石面。
护在顺亲王周围的禁军越来越少,他们节节后退,退到宫墙下便再无可退,而宫门处却无援兵进来接应。
最后,厮杀停止,乱箭齐发。
顺亲王此时已明白计划泄露,想来定是黄元作梗,见状对他嘲讽道:“这就是你忠心的皇上!本王说过,无论怎样,你都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将他推到面前,挡住乱箭。
黄元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然眼帘盖下来的瞬间,恍惚一团红云飘来,带着一股醉人的清香,就像这阳春三月花草的芬芳,还是清晨时散发出来的最清新的味道。
他心中一跳,猛然睁开眼睛,只见那个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霞帔的女子一手持鞭,舞得密不透风,将乱箭搅落;一手持剑,接连刺向顺亲王身边的护卫和大臣;嘴里还厉声叱喝“都给我住手!”
那叱喝是对九儿手下的禁军喊的。
在她的身边,是手持长枪的驸马林春。
他护持着她,负责将所有射向她的箭支打落。
炎威帝看见杜鹃,急叫“不许伤了公主!”
九儿也大喊“都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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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禁军停止射箭,重新杀了过来。
杜鹃也没有停手,依然在击杀叛军乱党。
黄元心神一松,跟着涌出涩涩苦苦的滋味,眼中却漾起温柔的笑意。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欣赏起她杀人的风姿来。
正看着,她却举剑向他疾刺过来。眼中煞气逼人。
他吓一跳,把脖子一缩。双手抱头,脱口叫道:“杜鹃!”
不过没有预料中的刀剑加身的凉意和疼痛,倒是背后响起一声闷哼。扭头一看,只见顺亲王手握剑身,咬牙望着他身后,“好侄女!”那剑尖已经刺入他胸膛,剑柄正握在杜鹃手中,她还在用力往前送。
黄元看得嘴角抽了两下,觉得这情景很不协。
怎么说那也是她五伯父。而且,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穿一身大红喜服杀人,还杀的是长辈,真不大好!
他把目光投向林春,仿佛谴责他“杀人不该男人出面吗?”
林春扫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暗示,只关注周围。
殊不知杜鹃心中的恨汹涌滔天——
若不是顺亲王贼心不死,哪里会有这场乱子!
要说皇子争夺储位那是难免。可她父皇已经即位了,而且是名正言顺由太上皇下诏禅位的,顺亲王还要反,就是罪不可赦!
这一场叛乱不知多少人牵连。这些罪孽都是他造成的。
所以她愤激之下要亲手斩杀他。
然积攒的一腔激愤却被黄元抱头缩脖子的恐惧样子给逗乐了,劲气一泄,手上劲儿就松了。长剑居然没有刺进顺亲王胸膛深处。
顺亲王单手死死握住胸前长剑,鲜血从指缝中流出。盯着杜鹃连声道:“好!好!只可惜你不是男儿。”
龙禁卫已经将剩余不多的叛军都制住了,大势已去。
这时炎威帝下了皇辇。走过来喝道:“靖安住手!”
一面对九儿示意,将顺亲王等俘虏都押解下去。
林春这才握住杜鹃的手,猛一用力拔出长剑,带出一蓬鲜血。
顺亲王踉跄后退,一手捂住沁血的伤口,将目光投向走来的炎威帝,呵呵笑道:“老九你真养了个好闺女,一下勾住几个文臣武将,宁死也对你忠心不二。养了这样的闺女真是值了!”
炎威帝本就满面煞气,闻言眼神更冷,根本不理会顺亲王,只对九儿喝道:“将他堵上嘴,押入死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九儿抱拳应是,遂带人将残余叛党一齐押走了。
当一个禁军过来拉黄元的时候,杜鹃往前一站,瞪眼道:“你想干什么?”
那禁军抬眼一扫她,便惊得倒退两步,“公主殿下……”
既摄于她的严厉,又震惊她的美貌,竟不知如何应答。
炎威帝沉声道:“靖安,此事你莫要再插手。吉时已到,你还不赶紧回去,再晚就误了上轿的时辰了。”
杜鹃看清了他眼中的冷漠和决然,同平常的父皇完全不一样。
她心中“咯噔”一下,明白他果真要杀黄元,她并没有救下他。
她走近炎威帝,认真问道:“父皇,黄元有何罪,要被关押受审?要不是他提前告诉我们顺亲王要谋反,我们还不能这么顺利铲除隐患。怎么到头来他没有功劳却要被问罪?儿臣实在不懂。”
炎威帝冷冷道:“你可知黄鹂之前真的要刺杀朕?”
杜鹃失声道:“这不可能!父皇你要相信黄元。”
炎威帝道:“朕的确信他!”
杜鹃道:“那父皇为何还不放过他?”
炎威帝道:“朕是信不过自己!”
杜鹃奇道:“这……什么意思?”
炎威帝道:“这一次朕信了他,下一次再有这样的事,朕不敢保证自己还会信他!顺亲王利用此事策反他,焉知别的人不会?甚至敌国的奸细也会。朕不是神仙,不能每一次都明察秋毫。”
杜鹃听得目瞪口呆,觉得这逻辑很荒谬。
这时黄鹂才赶了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皇上杀了民女吧。都是我糊涂,才听了顺亲王的话。这事哥哥一点不知道。求求皇上,杀了我吧,放了哥哥……”
杜鹃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全说出来了。
炎威帝低头看着黄鹂,冷声道:“杀了你,不是还有黄雀儿吗!你这么聪明都受人挑唆。那要是黄雀儿,黄小宝。黄小顺,黄子规。还有你那糊涂愚蠢的爹娘和愚顽不化的奶奶,他们不是更容易被人挑唆?还是黄元死了干净,别人没有指望了,自然就不会找你们了。”
黄鹂尖声哭道:“不!皇上,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想是觉得这么哭没有用,遂爬到杜鹃面前,抱住她的腿,仰面哭求道:“二姐姐,都是我瞎了眼黑了心。才听人家挑唆,哥哥什么都不知道啊!求二姐姐帮哥哥说个情,让我去死……”
杜鹃含泪扶住她,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安静,然后对炎威帝道:“父皇,你身为一国之君,不能为了一个预测,为了没发生的事治人罪。大靖律法没有这一条规定。”
炎威帝道:“眼下他不是牵入谋反了吗!”
杜鹃道:“可他并没有参与,反而有功。”
炎威帝严厉道:“有功?你可知今日皇城兵变只是其一,京郊西大营的兵马已经压到城外了,还有飞虎关也有叛军?顺亲王联合了郑家等几十军中将领。差一点就颠覆了朕的江山。若不是朕早有察觉,只凭黄元昨晚才来告知,怎能化解这场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