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佑真振作起来,说道:“事已至此,你再说什么,朕都不会再相信你了。我最后叫你一声‘母亲’,今生的缘分,就到这里为止吧!”
夏太后登时跌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真儿,你真的再也不相信母亲了吗?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忍心对你下手?”
“我还是你的亲生女儿呢,你当时是怎么对我下的毒手?”映花神色哀切,说道:“今天若不是我夫君及时赶来,只怕我和哥哥都成了刀下鬼了!”
夏太后嫌恶地看了女儿一眼,斥责道:“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
映花受了莫大委屈,躲进丈夫怀里痛哭起来。梁翊心疼不已,正想着怎么还击,王如意却蹿了进来,他谦恭地说:“皇上,奴才可以作证,刚刚夏太后让奴才传旨,让兵马司和皇城司的兵力都集中到天健宫。她说,映花公主和宁妃娘娘能杀则杀,不必手软;若皇上能服软,暂且饶您一命;若您不服软,那就格杀勿论…奴才以性命担保,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出门就摔死!”
赵佑真心冷过很多次,却从未像此刻一样绝望,他红着眼睛问夏太后:“母亲,王公公说的是真的吗?”
夏太后疯狂地大笑道:“好你个王如意,哀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却说翻脸就翻脸,还不如哀家养的一条狗!”
赵佑真累了,他挥挥手,让人把太后带了下去。太后一路上都在尖锐地叫喊着,拼命诉说自己的冤屈,赵佑真不想再听。事到如今,他已认定在苍葭山那次遇险也是母亲所为,而死去的元宝就是母亲的帮凶。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这一场骚乱以赵佑真的全面胜利而告终,他重新掌握了兵权,在京城各个地方分配了兵力,在加强警戒的同时,也在毫不留情地肃清夏太后的势力。薄暮时分,天上的乌云渐渐散去,滂沱大雨也停了下来,绯色的晚霞映照着西边的天空,点缀着一个宁静而美好的夏末夜晚。老百姓们松了口气——不管谁赢了,只要这场暴动结束就行了,不用再提心吊胆、能安心过日子就行了。
夜晚的天健宫灯火辉煌,赵佑真淋了雨,又心情抑郁,烧得十分厉害,只能软绵绵地在榻上躺着,却不敢闭眼休息。他担心一闭上眼睛,噩梦还会卷土重来。他屏退了所有人,却将王如意唤了进来,有气无力地说道:“王公公,母后身体也不好,如今也没有太医给她治病了,你帮朕送点儿药给她吧!”
王如意本来很忐忑,以为赵佑真要问他在苍葭山上的细节,一听只是给太后送药,他立刻放松下来,欢快地说:“奴才遵旨,这就给太后送药。”说完之后他才发现不对劲儿,于是又问道:“陛下,这没有方子,怎么煎药啊?”
赵佑真叹气道:“你伺候了她这么多年,肯定知道她把药藏在哪里,给她煎一味最猛烈的,她喝下去,朕才能安心。”
王如意吓傻了,急忙磕头道:“皇上,奴才胆子小,这药您还是让别人去送吧!”
“不,只有你最了解她,你亲自熬好了,喂她喝下,朕赏你个太监总管。”
赵佑真面不改色地说完,王如意还是不敢领命:“奴才毕竟伺候了太后很多年,要奴才给她下毒,实在太残忍了些。”
“元宝跟了朕那么多年,太后还指使他杀了朕,如今让她尝尝这种滋味,也不算过分吧?”
王如意没辙了,再继续抗旨,恐怕皇上会把自己给杀了。王如意心一横,痛哭流涕地说:“奴才明白了,这就按照皇上说的去办。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大虞忠心耿耿,从来都没有二心,是太后不仁不义,奴才才忍不住向皇上告发的。此去凶多吉少,若死在了懿宁宫,也算是为皇上死了,奴才无怨无悔!”
说罢,他又磕了几个响头,才起身走了出去。赵佑真冷笑了几声,他已懒得去分辨王如意说的是真是假,他现在只想图个心安,想多活几天。
懿宁宫有重兵把守,夏太后的贴身宫女、太监全都被收了监,她孤零零躺在床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的嗓子像龟裂的河床,干涸得裂了一道道口子,也没人给她送一口水。所以,当看到王如意拿着药碗过来的时候,她竟然有了那么一丝期待。当她浑浊的眼睛看清王如意的表情时,才惊恐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如意狞笑道:“夏太后,这是皇上御赐的汤药,皇上的心意都在里面呢,您可不能不喝啊!”
夏太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挣扎起来。王如意敏捷地伸出手指,点了她几个穴位,夏太后便一动不动了。王如意将汤药灌进她的嘴里,而夏太后万般无奈,只能合着苦涩的眼泪,将儿子赐给她的“汤药”喝掉。
天亮了,赵佑真听到母亲的死讯,躺在榻上又哭又笑,像是疯了一样。他再度病倒,无力操持母亲后事,便全权交给宁妃打理。映花又惊又怕,像个小猫一样躲在梁翊怀里不肯出来。梁翊看着漫天的朝霞,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天上的云彩瞬息万变,或许,明天的天空就不会这么好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