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景暄十六年的八月初,衍县打了快半个月了,赵佑元没有占到一丝便宜。他的谋士陈鹤不止一次劝他,可以绕过衍县,直取江南富庶之地,为何非要在衍县浪费这么多时间?
赵佑元很固执,他想拿下衍县,不仅仅因为它是通向中原的门户,是江南富庶之地的屏障,还因为是梁翊在驻守,他不允许自己败在这个毛头小子手里。
于是,在经历过试探期之后,赵佑元对衍县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在八月初五这一天,新虞军用炮火攻击衍县北门,历经战火的城墙很快被砸出一道道缺口。赵佑元找能工巧匠做了一些带轮子的云梯,并在云梯上安装一个木笼,里面可容纳二百名士兵。趁征西军被炮火炸得晕头转向时,新虞军将云梯高高升起,士兵可冲出木笼,直接跃进城墙。
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赵佑元甚至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可他没料到,正在木笼打开的那一瞬间,一锅热油铺天盖地地浇了过来,木笼里的士兵犹如坠入地狱,哇哇大叫;正在此时,城楼上按照高低站了三排弓箭手,他们沉着冷静地放出一只只火箭,木笼登时犹如火山爆发,火焰直蹿上天。着了火的士兵惨叫着坠落,城墙下也燃起了熊熊烈火。梁翊趁机又指挥士兵扔下硕大的石块,砸得新虞军抱头鼠窜,最终仓皇而逃。
赵佑元又一次铩羽而归,并没有显露出颓废之色,而是带着些许赞扬说道:“这小子不愧是从小练弓箭的,越到关键时刻,越镇定自如,是我太小看他了,一直把他当孩子。”
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陈鹤也很佩服梁翊:“他二十六岁就当元帅了,算是赵佑真默认要给他封王了,不愧是个领兵打仗的奇才。若他还在您麾下效力,只怕您现在都要打到华阳城了。”
赵佑真苦笑道:“他可是从小立志要当将军的,为此将家中所有地图都背了个滚瓜烂熟。他的养父梁若水先生又是大虞最为出色的军事家,他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虽说他阴差阳错地在江湖上飘摇了几年,但战场才是他最终的归宿。他能取得这番成就,我一点儿都不意外。”
陈鹤说道:“殿下不必担忧,他还有诸多把柄在我们手上,哪怕只要表明您就是琵瑟山庄庄主的身份,也能置他于死地。到时候,赵佑真定会万分吃惊,必然会将梁翊当做是殿下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如此一来,梁翊能死好几个来回了。”
赵佑元不经意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我还不至于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赢他,再说,若我真这么做了,雪影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了。”
“怎么赢不是赢?这些事情您下不去手,大可交给我们去做。”陈鹤低眉浅笑,揣度着赵佑真的心思,说道:“或许会花费一点时间,不过您不必太担忧。”
赵佑元背着手走了出去,装作没有听到,也没有制止。陈鹤心知肚明,不再多言,开始默默策划击垮梁翊的办法。
一打起仗来,梁翊的心思就全扑在战场上了,要么在打仗,要么就是整理各地军报。跟他驻扎在衍县周边的有四万多人,还有三万人在湖州,主要遏制陆功南下救援;还有三万在连州南部的潮县一带,以防赵佑元绕过衍县,直接南下。目前大虞也就南部稍微太平一些,是大虞的富庶之地,粮食供应全靠那里。所以,梁翊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赵佑元过去。
梁翊要求其他两路人马每天都要汇报,无论熬到多晚,他都不知疲倦地分析地图,想退敌良策。他如此拼命,小金子很心疼,可梁翊又不听劝,直到咳得停不下来,他才惊觉情况不妙。
这次出征,他特意从太医院征调了肖大夫作为军医,虽然行军打仗条件艰苦,但只要离开皇宫那个是非之地,肖大夫还是很乐意的。他随军以来,每天都忙着抢救伤员,跟梁翊相处的时间反而很少。直到小金子来请他给梁翊看病,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重要的一个病号。
肖大夫进来后,梁翊特意把小金子支了出去。小金子压根没想到梁翊会有什么重病,因为在他眼中,梁大哥武功盖世,身强体壮,阎王见了都得绕道走。所以,当梁翊撵他去练弓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想,便欢快地跑到后院去了。
肖大夫皱着眉头把了好几次脉,就是一句话也不说,梁翊笑着打趣道:“肖大夫,你每次给我看病,好像都特别不开心啊!”
肖大夫干笑了两声,说道:“病人病情好转,我才能开心。如果我尽心尽力地治了,病情却在不断恶化,我还能开心得起来吗?”
梁翊的表情凝固了,他轻声问道:“您是说…”
“虽说我不想扰乱军心,可你的病情,我实在瞒不下去。你的肺已经千疮百孔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时常乏力,频繁发烧。再过上一两个月,你会剧咳不止,连呼吸都很困难,最终只能卧病在床,把生命一点点耗尽。得肺病的人都是这样,最后连气都喘不了,除了等死,什么都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