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子不寒而栗,他轻声问道:“那就是说,你的肺病…这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梁翊不想再提这个问题了,他想告诉弟弟,他的“一辈子”并不会很长,或许很快就不用再受这种病痛的折磨了。可这话终究太残忍,他自己不愿相信,更不愿伤害弟弟。
小金子习惯了他的隐忍,也没有继续逼问下去,只是兀自在心里盘算。他没有睡觉,而是偷偷找了肖大夫。肖大夫一开始死活不说,后来小金子都急得快打人了,他才酝酿了一下,说了谎话:“很早之前我就跟他说过,让他专心养病,是他自己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所以才好一阵坏一阵。现在恶化了,他也知道着急了,只要他配合治疗,还是有希望的。”
小金子斜眼看着他,问道:“你说的是实话?”
肖大夫声音越来越小:“当然是实话…难不成你还要严刑逼供?”
小金子松了口气,肖大夫刚要溜回去,却又被小金子一把给抓了回来,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小金子问道:“梁大哥说,他这病没法治愈,你却说有希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灵丹妙药?”
肖大夫苦笑道:“小金爷,梁元帅的肺都要烂透了,如何能痊愈?只不过我当年学医的时候,曾听说山鬼先生居住的长垣谷有一棵千年灵芝,可以解百毒,治百病,是一种起死回生的灵药。说实话,灵芝本身就是大补之物,能恢复体力,但没什么治病的功效。这棵千年灵芝被传得神乎其神,引得很多人前去采摘,结果都是无功而返,还有不少人大打出手,引起种种武林纠纷。山鬼先生也不堪其扰,遂离开长垣谷,云游四海去了。和顺年间,还有很多人念叨这棵灵芝;可这几年来,反倒没有多少人找了。想来也都是谣言,人们想开了,自然就不会再上当了。”
肖大夫说得很明白,小金子却燃起了很多希望,他谢过肖大夫,在心中暗暗盘算,只要一打完仗,就去给梁大哥找这棵灵芝。不管能不能找到、灵芝有没有用,总归是要尝试一下,自己才不会后悔。
送走小金子,梁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也渐渐理解了赵佑真的心情。若他坐在那皇位上,应该也会忌惮一个下落不明的皇子吧!况且玄凌还有越王旧部支持,比当年孤苦无援的赵佑元还要可怕。倘若齐磊不守信用,将赵玄凌推上王位,然后以越州为根据地,逐渐挥师北上,夺取赵家江山,完成越王遗愿,那可如何是好?
虽然齐磊曾答应自己不会造反,但梁翊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信守诺言,或许他会成为第二个贺玉衡,将承诺当成耳旁风,在野心的驱使下,将虞国搅得不得安宁。梁翊只怪自己当时太单纯,没想过如何牵制他,就放他走了。梁翊越想越担心,还有几分悔恨。若自己担心的事情成为现实,那还真是对不起赵佑真。
接下来的几天,他一边应对赵佑元,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去打探越州的情形。这仗打得越来越让人心急,梁翊强迫自己不要急躁,苦苦思索退兵良策。虞国战事四起,粮仓早已告急,梁翊出征时,朝廷也拨不出太多粮草,户部尚书只说会在各地征收,收齐后会第一时间送到。梁翊不信他那些敷衍的鬼话,还不知道他会拖到什么时候。真想把他绑到战场上,让他饿着肚子打几天仗,看他还敢不敢打着官腔拖拖拉拉。
生气归生气,将士们还是要吃饭的,虽说还能支撑十天左右,但谁也不敢保证这仗能打到什么时候,更不清楚新虞军那边还有多少人马、粮草。梁翊召集众将开会,先让大家节衣缩食,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然后开始讨论新虞军的情况。结果大家都对敌军的情形一无所知,只能以沉默应对。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小金子突然举起了手,说道:“末将愿替元帅前去打探一番!”
“不行!”梁翊想都没想,干脆地拒绝了他。去赵佑元的军营里做探子,无异于把肉身送到老虎面前,会被嚼得骨头都不剩。
小金子站起来,振振有词:“为什么不行呢?做探子危险,难道上战场打仗就不危险了吗?可将士们因为危险退缩过吗?”
梁翊哑然,试图给弟弟使眼色,可小金子根本就不买他的账,梗着脖子说了下去:“上次虎口关,若不是我跟着田丰,我们征西军都要被他给灭了。我虽然年纪小,在领兵打仗上不如各位,可我自认武艺尚可,眼力极快,适合做探子。此外,我也想像各位一样建功立业,威名远扬,这是我从小以来的梦想。诸位都是我的疆场前辈,想必会理解我的心情吧?”
小金子说得有理有据,一向口齿伶俐的梁翊都不知该如何反驳,小金子掩饰不住得意的神色——自从上次被冤枉之后,他仔细回味了梁大哥的话,决定不再让梁大哥失望。于是在做每件事情前,他都要考虑周全;说服别人的时候,要条理清晰。他照着做了,果然有效,因为他说完之后,梁大哥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