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胜仗,又想起家人,梁翊的心情都变得柔软起来。让他意外的是,中秋过后,雪影竟然来看他了,除了带给他好几罐雪梨膏之外,还给他带了些柚子茶,让他每天喝一杯,以免身体着凉。姐姐的到来给了他莫大的慰藉,他再也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元帅了,被肖大夫恐吓的委屈涌上心头,恨不能一股脑儿地告诉雪影。
雪影每次见到梁翊,第一件事情肯定是摸他的脉搏,因此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身体状况。这次她试完脉搏之后,半晌没有说话,梁翊心里很清楚,肖大夫恐吓他的那些话,肯定都是真的。事已至此,雪影还在维持面子上的平静,斟酌半天,才说道:“小翊,你留恋这个帅位吗?或者,这个帅位非你不可吗?”
梁翊握住雪影的手,笑道:“姐,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仗都打到这份上了,我和佑元哥彻底闹翻了,如果我现在撤退,那就毫无意义了。如果此时换人,他们势必会让佑元哥死无葬身之地;可有我在这里,至少会保全他的性命。姐,你是神医,一定有办法治好我的,对不对?”
雪影心乱如麻,说道:“若这世上的病都能治好,就不会有生老病死了。你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不光是肺经一片紊乱,其他脏器也有衰弱之症,若想治…治好你的病,得先大补一段时间,将身体调养好,再下猛药治疗。这个过程很痛苦,不过姐姐相信你能挺过去。”
梁翊心里一暖,却又有些绝望地问道:“我这病…还能治好吗?”
雪影半天没有说话,忽而把他揽进怀里,激动地说:“姐不允许你死,你小时候不允许,现在也不允许。”
扑进姐姐怀里,梁翊终于大哭起来,他断断续续地说:“姐,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还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雪影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她轻拍着梁翊的背,说道:“姐知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那么多条人命攥在你手里,你没有人可以倾诉,软弱一下都不行,你该多难过啊…你想哭就哭吧,你从小就是个小泪包,忍了这么久,姐都心疼死了。”
梁翊哭着哭着,浓浓的倦意又涌了上来,又开始精神恍惚了。雪影扶他躺下,在他天府、中府、尺泽等几个穴位上扎了几针,又往他脸上的伤口上抹了点药膏。或许是姐姐在身边,梁翊睡得很安稳;雪影却握着他的手,担忧得无法休息。若不是她实在放心不下,也不会来千里迢迢地来连州看他,只是她担心的事情变成了事实,他的病情果然严重了许多。他会越来越困倦,精神越来越不济,说不定以后开着会都能倒下。雪影心如刀绞,也不知风遥到底能不能及时将药找回来。
雪影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她没有告诉梁翊实情,在给他看完病之后,她还想去找赵佑元。她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就是赵佑元肯定会在暗地里搞小动作,让梁翊死得惨烈无比。若赵佑元真这么做了,她会拿刀跟他拼命。她主意已定,就算前路再艰险,她也要去。当然,这件事情必须得瞒着梁翊,否则他会用尽一切办法阻拦自己。
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太多,让雪影常常有种朝不保夕的感觉,生怕每一次离别都是最后一面,尤其是梁翊,这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弟弟,甚至比风遥还要更亲上几分,哪怕他受一点儿委屈,她都会心疼得不行,更何况他已经病入膏肓了。她舍不得离开,但为了他的安全,她不得不以身犯险。
她这次去找赵佑元,出发之前,将云冉托付给了风遥的妻子弦珠。梁翊曾为弦珠置下一套房产,让他们得以躲过直指司的追捕,过上安心的生活。雪影将云冉留在京城,便已然做好了不再回来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一个多月没见,梁翊的病情竟会恶化到这种地步,她牵肠挂肚,一时竟无法走开。还好现在照顾他的肖大夫算是越州老相识,他的医术也不比自己差多少,有他陪在身边照顾梁翊,她倒安心许多。
雪影拉过肖大夫,偷偷地将一份信递给他,说道:“我现在找不到别人了,只能拜托您了。如果年前我能回到京城,这封信便不要给他看了;若我回不来,你再给他。上面有我交代他的事情,他看到了,肯定会明白我的心思。”
肖大夫难得正经,一脸正色地说道:“夫人客气了,只是…他能活到过年么?”
雪影苦笑了一声:“在富川有人给他看过八字,他的命很硬,没那么容易死。再说有您这样的名医在他身边,还有人在帮他找药,他一定会闯过这道坎的。”
肖大夫这下可为难了,如果治不好梁翊,他都没脸再面对雪影了。他又不忍心拒绝她,便收好信,说道:“夫人放心,我肯定照办。您也要多保重,梁帅很依赖您,您一定要陪在他身边,助他战胜病魔!”
雪影感激地笑了笑,回头一看榻上熟睡的人儿,却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上天保佑,保佑他们姐弟有团聚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