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瑞越打,士气越盛,将士们的血性一旦被激发出来,眼中便没有生死,周身流淌的都是沸腾的血液。在征西军大规模的进攻下,新虞军反而有些乱了阵脚,一向从容淡定的赵佑元也不知该如何指挥,多亏他的军师陈鹤还在,给他稳定军心,暂时抵挡住了征西军的进攻。
赵佑元没有跟任何人倾诉,但他深知自己触犯了禁忌,上天不会饶恕自己。他跟白羊山的掌门莫云承诺,只要能用巫术杀死梁翊,在他登基之后,必定会将白羊教洗白,并将其作为国教;若白羊山不肯答应,那就休怪他不客气。猎人是白羊山前任掌门的后裔,他在旁边煽风点火,说一定要给白羊山留个好名声,好受万世敬仰。
莫云年近八十,已缠绵病榻好几年,自知时日不多,又在赵佑元的威逼利诱之下,这才答应做这件事情,算是他为白羊山做最后一点贡献。赵佑元欣喜之余,也十分忐忑。尤其是将梁翊的生辰八字写给莫云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昔日好友金世宁愤怒的眼神。他吓得浑身一哆嗦,再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赵佑元将十二个武艺高强的士兵骗上祭坛,让他们只需正襟危坐,配合莫云施展法术。鲜少有人听说过白羊山的黑巫术,士兵们自然没有想太多,满脑子想的都是给新虞王殿下分忧。谁料他们刚在祭坛上坐下,浑身的精气便被莫云取走,片刻间便被取了性命。
看到他们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赵佑元也分外难过,可他又无法表露出来,只能死死握住双手,祈祷莫云成功。可莫云在施法途中,似被怪力袭击,突然猛地跌倒在地,口吐鲜血,无法起身。
猎人把他扶了起来,赵佑元紧张地问他是否成功了?莫云绝望地摇了摇头,说道:“此人不愧是武曲星转世,竟能将如此强烈的煞气挡出体外!如此坚韧的心智,老夫平生未见!”
赵佑元瞬间心凉了,他不甘心地问道:“那就是失败了?”
莫云默默无语,苍老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失望。赵佑元呆了半晌,发疯似的跳了起来:“你不是从来没失过手吗?你是不是只是来骗本王的?你再给本王试一遍,若还不成功,本王要了你的命!”
赵佑元难得发飙,莫云十分生气,但他的胜负欲也被激发了出来,他不相信梁翊还能躲过他的攻击。他入定之后,再度发力,可这次连一盏茶的功夫也不到,他便浑身是汗,脸色苍白,摇晃得厉害,最终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赵佑元知道他又失败了,虚脱地问道:“这次是怎么了?”
莫云无奈地说道:“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便有了圣物护体,老夫无能为力。”
“废!物!”
赵佑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抽刀便要砍死莫云。猎人急忙跪下来求情,赵佑元花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谁知莫云损耗过多,竟然坐着离世了,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在赵佑元近乎残忍的训练中,猎人早已将感情消磨掉了。可莫云死了,他依然很难过,甚至对赵佑元有了几分怨恨。不过猎人没有难过太久,因为征西军很快便打了过来,这次进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激烈,猎人本能地打起精神,保护主人。
这次作法失败后,赵佑元陷进了绝望的泥潭中,冥冥之中似乎预见了即将到来的溃败。他喃喃道:“世宁,我做了对不起世安的事情,你在天之灵不会放过我吧?”
赵佑元的眼神近乎呆滞,陈鹤劝他打起精神来,他的眼睛依然没什么焦点。陈鹤又急又气,忍不住抱怨道:“若早日亮出你琵瑟山庄庄主的身份来,再证明梁翊便是琵瑟山庄的刺客残月,赵佑真早就除掉他了,何苦弄得如此被动?他早就将你当成了死对头,你还对他抱有仁慈之心…唉,妇人之仁果然成不了大气!”
陈鹤一激动,便说得过分了些,赵佑元依然没有太大反应。他扪心自问,并没有因为昔日情谊便对梁翊仁慈;他也很清楚,有着妇人之仁的是梁翊,并非他。梁翊有数次杀死他的机会,但都将箭射偏了,这些他都很清楚。赵佑元并不是不忍心杀死梁翊,而是不屑——他一直没将那个少年气十足的将军放在眼里。谁知他动了杀心的时候,梁翊已经强大到无法被杀了。赵佑元仰天长叹——归根结底,正是因为他对梁翊的轻视,才一步步造成了今天的后果。
赵佑元懊悔地攥紧了拳头,他不想跟陈鹤辩解,而是恢复了理智,冷静地吩咐道:“成败在此一举,兄弟们一定要血战到底!天下本就是本王的!谁也拦不住我!”
天蒙蒙亮了,战斗持续了一夜,双方却都没有收兵的意思,只是都打得疲倦了。让赵佑元兴奋的是,征西军一位大将胸口中箭,不知是死是活,攻击的速度明显缓慢了下来。按照以往的态势,征西军很快就要收兵了,赵佑元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却没想到等到了更让他崩溃的消息——梁翊亲自上阵了!
他昨夜被巫术折磨得死去活来,怎能这么快就恢复力气,亲自披挂上阵?
赵佑元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焦虑起来,他吩咐守城士兵不可有丝毫松懈,务必要严防死守,甚至要直取梁翊的性命。军令一层层传下去,又一次次地传回来——梁翊踩在云梯上,拿着一把硕大无比的弓。不到一刻钟,已经射死了三位守城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