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来了?我们东家说了,不会收你的。”
那店员眉头一皱,对着站在门口衣衫褴褛的男子炸呼呼的说道,一边说还抬起手,作势要赶人。
宋清野和楚聿对视一眼,向那人看去,那男子约莫有二十五六的样子,腿应该有点跛,模样还算是清秀。
“我想亲自和东家说几句话。”那男子倔强的不愿意走,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
“走走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你爹去了我们东家给了十两银子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可别得寸进尺。”
那男子还不是愿意走,宋清野起了兴趣,对那店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哎,这位公子您不知道,这人的爹原是我们店里的老师傅,平日里看着本本分分的,技术又好,所以很得东家重用,没想到上月竟然偷了店里的银钱,一查才知道,他爹竟然喜好上了赌博,那可是要命的啊,谁不是弄得个妻离子散的结果才能收场啊。”
“前些日子他爹交不出欠赌场的银钱,被活活打死了,我们东家念在他爹为我们店做了一辈子活儿,给了十两银子让他给他爹办丧事。没曾想,这小子竟赖上我们东家了,想让我们东家收下他,这怎么可能的事嘛。谁知道他会不会和他爹一样手脚不干净。”
那店员倒豆子似的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宋清野,宋清野见那男人低着头死死的捏住拳头,“我没有,我不会的。”
可是他无论如何解释,如何想要证明自己永远不会做那种事,都没有人会相信了,因为他爹一生清白,最终晚节不保,所以他爹所有的好都被那一点污迹所掩盖,他身为他爹的儿子,自然也会重蹈他爹的覆辙。
可是谁又知道,他爹是被他的好友骗进去的,那个银子也是他的好友交给他的,而那个好友如今成了这家店的顶梁柱,他爹落得个被所有人唾骂的结果。
他无能为力,连养活自己都危险,因为他爹偷了东家的银子,又欠了赌债,所以这镇上没人敢雇用他,他只能到这个地方来求一求东家,可是东家知道他每天都来,选择闭门不见,他想过放弃,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厚着脸皮来。
宋清野和楚聿见到那人被店员赶走之后,两人相视一眼,跟了上去。
他们俩跟着那个男人一路穿过巷子,进了一个破败的家门,那个院子里放着许许多多的木材,还有各种成品半成品,惟妙惟肖,巧夺天工。
他们看见男人自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随手拿起一块木头,三两下就雕刻出一个栩栩如生的人来。
这技术,不像是这个年龄有的,技艺纯熟,老练,应当是从小就在学习雕刻。
两人没有急着去找男人定下来,而是打道回府。
“你觉得此人可以一用吗?”宋清野征询着楚聿的意见。
楚聿微微颔首,“英雄不问出处。”
宋清野笑了笑,楚聿果然和别人不同,不会觉得那人是小偷的儿子,所以那人也会是小偷。
“我们托人调查一下吧。”
“嗯。”
宋清野和楚聿二人回了客栈,陆行商刚好回来,三人一碰面,宋清野正好将这事儿和陆行商说了。
“这个没问题,我找个人去给你们打听。”
说着陆行商就叫来一个下属,让他去打听一下宋清野口中之人。
三人吃过午饭之后,那名下属就回来了,此人过往简单,除了他爹欠了赌坊赌债,偷了东家银钱,这两项,可以说是清清白白。
这人叫许木心,今年二十二岁,原本说了一门亲事,只是没想到那姑娘竟然和人私奔了,紧接着老娘又去了,守了三年的孝,一拖年纪就大了。
性子腼腆,那姑娘和人私奔了,他落了面子,也没有怪那姑娘,只说自己和那姑娘无缘,镇上的人都夸他心好,每天出门买菜还会有人送他蔬菜,只是后来他爹犯了事,现在无人敢雇用他,只有几个素日有来往的长者会送些米肉接济他一下。
宋清野和楚聿看过之后,都觉得这人可以一用,人品没有问题,关键是技艺精湛。
两人和陆行商打了声招呼便循着之前的路,去了许木心家中。
许木心将家中收拾干净,看了一下空荡荡的屋子,以前他阿爹会坐在院子里教他雕刻,他从有意识开始,周围便全是木雕,他的世界里只有木雕,他也喜欢木雕,可惜以后再也不能用这些工具了。
他一件件将这些工具收起来,视线逐渐模糊,一滴眼泪落在平刀上,然后是两滴,三滴,越来越多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许木心长大之后还是第一次哭得这么惨。
“那个……抱歉打扰一下,我这里有一份工作,你愿意来做吗?”
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