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亦扬做了好几年律师,看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的,点头说:“你这位同事本质不坏,只是不知怎么会跟那种人渣扯上关系。”
左宁薇想起王慧红肿的眼睛和眼底空寂绝望的目光,心弦微动:“慧姐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困难,所以才来找钱文森。你说,我能不能将她争取过来,她来公司的年头比我多,又很可能跟钱文森在一起过,肯定知道许多钱文森的秘密,要是有她帮忙,事半功倍。”
左亦扬不置可否地说:“你要想,也可以试试。”
左宁薇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待会儿注册一个新邮箱,回家用代理IP把那段窃听录音发给慧姐,看看她的反应,毕竟是钱文森可是在私底下将她的设计图泄露给了张佳佳,我不信,她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拿着一个仪器,绕着白色的大奔转了一圈,又打开车门,在车里转了一周,连底座和边边角角都没放过。
仪器一直没有任何异常,蓝工装拍拍手,从车里钻出来,摇头道:“钱先生,车里没发现任何窃听装置!”
钱文森铁青着脸,面色阴鸷地盯着白色的大奔,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将手机掏了出来,丢给蓝工装,紧抿着唇说:“手机也给我检查一遍!”
蓝工装换了个仪器,对准打开的手机一阵扫描,手机仍没有异常。他将手机还给了面色阴沉如水的钱文森:“钱先生,手机也很正常!”
钱文森没有说话,单手把玩着手机,不紧不慢地绕着大奔转了一圈,目光挑剔又带着点蓝工装看不懂的阴狠。
良久,钱文森将手机一收,然后道:“这辆车暂时留在你这里,将它好好清洗一次,弄干净点!”
蓝工装明白,钱文森所谓的弄干净点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是怀疑这车子里还藏有窃听装置,让自己将车子拆开了好好再检查一遍。
送上门的冤大头没有不宰的道理,蓝工装脸上浮现出职业化的微笑:“钱先生放心,我们会将车子的内饰都拆下来清理一遍,车底及前盖、后备箱也会一并清理!”
钱文森颔首以表示满意,临走时,他又回头问蓝工装:“你们这儿有什么方便操作的手持反监控设备?”
蓝工装微笑着说:“有,这一款信号探测仪跟对讲机的外形很像,单手就能操作……”
“好,给我来一个,不,来三个!”钱文森财大气粗地要了三个信号探测仪,拎着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张佳佳那儿。
张佳佳听到门铃响,来开了门,见是他,神色有些微妙。钱文森已经快两个月没主动上门来找她了,她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自己这里了呢。
“进来吧。”张佳佳招呼钱文森进来,又泡了一杯他喜欢的大红袍放到他面前,笑盈盈地陪坐在一旁不吭声。
钱文森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烦躁地放下了。
张佳佳看得出来,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她起身绕到沙发后面,伸出两只柔荑,软软地搭在钱文森的太阳穴处,缓缓揉了起来。
钱文森长吐了口气,闭上眼,指了指他左侧的沙发:“我给你带了一件东西来。”
张佳佳瞥了一眼沙发上那个蓝色的塑料袋子,瞧那粗糙的包装,也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奢侈品。她腾出一只手,趴在沙发上,捞起袋子,按在沙发上,取出里面的四四方方的盒子,然后对着几个大字念了出来:“NBL信号探测仪,这是什么玩意儿,你送我这东西做什么?”
钱文森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过身,正面对着她,打开手机,播放出一段录音:“钱总,我听说王慧他们几个的设计都做好了,是不是真的啊……”
冷不防从钱文森的手机里听到自己的声音,张佳佳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雪白,人也跟着仓皇地站直起来,十指无意地扣如沙发中,紧张地看着钱文森:“你……你从哪儿来的这个?”
钱文森冷笑了一下,将手机扔到沙发上:“你还没傻到家,没怀疑到我头上。这是王慧发给我的,她借此多敲诈了我六十万。我问她录音的来源,她只说是一个陌生人发给她的,其余的再不肯多说。不过王慧这人我了解,木讷无趣一根筋,以她那愚钝不知变通的脑子做不出偷偷窃听我,而不被我发现的事。而且若是她早就有了这东西,周六那天也不会去明日度假村堵我了,直接找我谈条件便是。”
心里的担忧变成了现实,张佳佳心乱如麻,咬住下唇说:“那你心里有没有可疑的人选?”
怀疑的人选?对方只发了这么一条短短三分钟的录音给王慧,什么都没说,也不知盯了他多久,更不知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单凭这么一条录音,他就能推测出嫌疑人是谁,那还做什么珠宝设计总监,直接去做神探,闭着眼数钱得了。
钱文森围着茶几踱了几步,忽地一拍脑门:“肯定是咱们公司的人,而且这人极有可能是咱们部门的,否则对方不会对王慧的情况如此了如指掌,也不可能知道王慧的私人邮箱。”
王慧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哪怕她父亲已经来了安城好一段时间,除了因为要时常请假调休向上司钱文森说明过缘由外,在公司里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过她爸爸的病情。
因为王慧喜欢独来独往,在部门里也没走得特别近的朋友,因而在她请长假之前连部门里都没几个人知道她家出了事,更别提公司里其他部门的人了,而且其他部门的人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跟他过不去。钱文森的怀疑很合乎情理。
张佳佳的呼吸骤然紧促了几分,修剪得温婉动人的秀眉跟着往上一蹙,疑惑地说:“那会是谁呢?”
钱文森拾起她放在沙发上的信号探测仪:“那段录音是我们离开KTV在车上时录下的,当时只有你我二人,车子和我的手机都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的窃听器。将你那天背的包拿过来,还有手机,也一并测测。”
张佳佳连忙回房将包拿了出来,还解释说:“这个包的肩带松了,我准备拿去专卖店修理,所以那天回来后就将包包一直放在屋子里,从未带出去过,那天用的东西,除了钱包和手机外,都在这里。”
“那最好。”钱文森打开信号检测仪,在包旁探测了一番,没有任何的异常,又将张佳佳的手机拿来检查一遍,还是没有。
张佳佳看着他黑如锅底的脸色,低声说:“会不会是对方已经将窃听器给取走了,毕竟这都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事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钱文森没揪着这个不放,他把信号检测仪丢给张佳佳:“有空将你的屋子都好好的检查一遍,以后每天将手机和包包也检查一遍,免得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张佳佳觉得钱文森有点小题大做了,对方应该是盯上了他,自己这个已经失宠的情人可没什么地位。
不过见钱文森一脸便秘色,她识趣地没有反对,将仪器接了下来,点头应下。
钱文森脸色稍缓,半是提醒,半是警告地说:“我若倒霉,你的出国深造梦也跟着泡汤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张佳佳自然知道他们俩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论其他,单说这人已经知道钱文森私底下将其他设计师的设计泄露给她的事,捅出去,被部里其他人知道了,她也别想在设计一部立足了,更别提出国。
以钱文森的不念旧情和心狠手辣,届时肯定会弃车保帅,将一切都推到她头上。便是为了她自己的前途,她也必须跟钱文森一起尽早将这颗潜藏在暗处的不定时炸、弹找出来。
想到这里,张佳佳妩媚的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说:“钱总,他不出来也没关系呀,咱们可以将他引出来嘛,知道是谁了,对付这种无名小卒对钱总来说不过是伸伸手指的事。”
钱文森被她奉承得很舒服,眯起眼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张佳佳抿唇一笑:“拿到王慧的私人邮箱,对钱总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你说是不是?”
钱文森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伸出油腻腻的胖手指,捏了捏张佳佳笑靥如花的粉嫩脸蛋:“你这个办法倒是不错。”
钱文森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对此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担心什么?又没人亲眼看见我们动手脚,能把咱们怎么样。”
话是这样说,可是,张佳佳一想起陈治今晚看她的眼神就不得劲:“说得简单,你没看陈治今晚说话的样子,句句都在影射你我。还有那个蒋设,也跟着落井下石。”
“行了,我心里有数,不动他们的东西便是,没凭没据的,他们就是怀疑也没办法。现在可以确定,给王慧发邮件的人就在部里,可惜这回被他识穿了,已经引起了他的警惕,再想找出这人难了,以后你我做事小心点。”钱文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陈治仗着资历深,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现在还不是跟陈治正面杠上的时候。至于蒋设,这位大爷只能敬着,反正蒋设也不是多有正义感的人,只要不招惹他,他一般不多管闲事。最头痛的还是躲在暗处那人。
张佳佳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你让我别动蒋设和陈治他们的设计,那我的设计怎么办?”
她的设计可是“采众家之长”,明天就是交稿的最后日期了,钱文森才说,让她不要用他们的东西,是不是太晚了?她就是个天才也没办法在一夜之间重新做一份设计啊,更何况,她离天才的差距,还不是一星半点地远。
钱文森也被问住了,他最近事情多,一开始就没打算参与到贺老先生的这个案子中,因而对这个案子可以算得上一无所知,就是想帮忙,现在也来不及了。况且,每个人对美的欣赏不同,他就是才华再出众,在不了解贺老先生喜好的情况,做出的设计未必会合乎他的心意。
钱文森将食指按在额头上,思忖半晌,终于有了决断:“陈治、蒋设、连纹、周志东……这几个人的设计不能动,我在其余的人当中给你选一份,稍加修改,递上去!”
这虽然可能没她最初的集“众人智慧”所做的设计更好,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尤其是钱文森还愿意帮她亲自把关修改。
“可是,最后这张设计图也会公之于众,到时候对方闹出来怎么办?”张佳佳担忧地问。
钱文森的镜框上泛起一抹凶光:“那就让对方自愿吃下这个哑巴亏!”
这倒是个办法,可是……张佳佳扭头看钱文森:“你要收买对方?”用钱堵住对方的嘴?
“收买?若是事后对方拿了钱,反悔了怎么办?我可不会将自己的把柄亲自递到对方手里,引来无穷无尽的后患。”钱文森一口否定了张佳佳的猜测。
张佳佳疑惑地望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对方甘愿吃下这么大个哑巴亏。换了她,便是闹到天翻地覆,也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钱文森嘴角泛起一抹阴狠的笑:“很简单,抓住对方的把柄就行了,若是没有把柄,那就制造一个把柄!”
张佳佳听得瞠目结舌,但却不得不承认,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她想了想,若有所悟地抬头看向钱文森:“你心目中是不是有了人选?”
钱文森打了个响指:“不笨嘛,这件事没你帮忙还办不成。”
张佳佳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你瞧中了谁的设计?”
钱文森没有多言,打开手机,将一幅图递到了张佳佳的面前,张佳佳低头一看,这幅设计图名叫“桃夭”。是一枚胸针。这枚胸针将欲放的桃花用特殊的珐琅包裹,并在里面镶嵌了九颗红宝石做花蕊,似乎将桃花的美丽凝结在了最秾丽的那一刻。不过最别致的是,桃花下的胸针托,曲线优美的一条弧线图形,尾端稍细,往上一勾,有点像某种动物的尾巴。这胸针托同样是粉红色的,比之桃花的颜色稍微浅一些,上面用99粒粉红宝石镶嵌而成,一粒一粒,粒粒饱满分明,恍一看上去,很像某种动物的鳞片。
别致倒是还算别致,张佳佳继续往下看,最后目光落在了下方落款的“左宁薇”三个字上。
“你……”她惊得一时失语,瞪大眼,骇然地盯着钱文森,半晌才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你想我做什么?”
钱文森从车前的储物盒里拿出一小袋白色的粉末丢给了张佳佳,然后轻描淡写地说:“这是今天下班前,左宁薇交上来的设计。至于我想要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才是。”
闻言,张佳佳如坠冰窖,当初钱文森那么轻易地就把蒋设他们的设计图丢给她参考,就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一日?现在想来,只怪她当时急功近利,没有考虑周全,只想着能看到蒋设他们的设计图,知己知彼就好,结果将自己陷入这种进退维谷的地步。
看着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钱文森嘴角扬起一抹快意的笑。愚蠢又贪婪的女人,以为他是那么容易就受女人要挟的人?想算计他,威胁他,这女人还嫩了一点。不过看在她还有点用的份上,他也不介意给她点甜头。
钱文森轻轻弹了弹了方向盘,声音里充满了诱惑:“左宁薇的设计是不是很有意思,你就不想据为己有吗?”
“可是,可是这是犯法的。”张佳佳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唇,“咱们,咱们不能想另外的办法吗?以钱总的魅力,这世上没几个女人能逃脱你布下的网,相信假以时日,宁薇也会被你的魅力所折服。”
张佳佳极力劝服钱文森改变主意。她实在不明白,以前钱文森不是很有耐性,总喜欢让女人心甘情愿臣服于他的西装裤下吗?今天怎么突然改变主意,想采取这样激进的办法了。
以往,她跟钱文森出去玩的时候,这些男人为了助兴偶尔也会用一些迷药之类的。但那些女子事前都是同意的,与这性质可不一样。她可不想做帮凶,吃上官司,将自己的下半辈子搭进去。
钱文森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顾虑,哼笑道:“你怕什么,到时候给她拍几张艳、照就是。左宁薇这人保守、胆小,有了照片在手,她敢将这事说出去吗?除非不想做人了。”
从今晚在包间惊鸿一瞥开始,钱文森心里就痒痒的,恨不得立即将左宁薇弄到手,哪还有耐性慢慢来。反正女人都好哄得很,先将她弄到手,然后再忏悔一遍,砸一套房子下去,再甜言蜜语一番,威逼利诱齐下,没几个不屈服的。
张佳佳被钱文森的大胆吓懵了,直到今日今时,她才有种与虎谋皮的认知。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现在想后悔已经晚了。
张佳佳咬住下唇,哆嗦着说:“万一……万一宁薇报警了怎么办?钱总,你有身份有地位,要什么样漂亮的姑娘没有,犯不着如此。”
钱文森嗤笑了一声:“报警?报警有证据吗?张佳佳,难道你不想要左宁薇的设计了?”
张佳佳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就不能换一个人吗?宁薇她……她与我到底算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