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8(2 / 2)

可是……

虽然HK城的法制历史上,没有受胁迫杀人的案例,但相似法律体系的英美出现过类似案例,而美国曾经有个受胁迫杀人的被控者最终连二级谋杀的罪名都没有,无罪释放了。

而根据HK城所用法律的判例特点,这次的审判,陪审团和法官很可能会参考国外的那个相似案例。

所以,甄意的证词至关重要。

甄意接受闻讯时,把当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警方,结果是……和淮如描述的一样。

淮如没有撒谎。

甄意走出审讯室时,看见外边一排警察,全都眼睛红了。

尹铎也很久不语,最后对甄意说了这么一句话:“今天凌晨,他们冲进地下室,看到林涵被绑在那里,据说是站着的,嘴上贴着胶带,心口被挖空了。司瑰说……他睁着眼睛。”

甄意的心像被刀狠狠地戳,抬头看,尹铎眼睛也湿了:

“甄意,虽然说这句话不恰当,但,这里的每一个警察都想给淮如判终身监禁。但,现实是,很可能她连坐牢都不用。”

关于这点,甄意很明白。

她低下头:“抱歉,我刚才接受闻讯说的,都是我知道的。别的,就没有了。”

“我知道。”尹铎吸了一口气,“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是自救,又怎么能毫不手软地把一个活人的心挖出来!”

甄意稍稍蹙眉,对啊,的确是这样。

还想着,尹铎问:“你处罚期满了,怎么还没有去拿律师执照?”

甄意一愣:“哦,最近太忙了。”

“快去拿回来吧。”尹铎沉默了一会儿,道,“甄意,如果刑事案败诉了,希望你和你的律师同僚能帮林涵的家人打赢民事诉讼。”

甄意的心始终沉闷,在警局里坐了会儿,摄影师易洋在她身边拨弄着录影带,给她看淮如受审的录像。录像里,淮如一直在哭,非常懦弱害怕的样子。

易洋叹气:“虽然警察们死了同僚,都恨她,但甄意,你信不信,等公审的时候,民众绝对会站在她这边。她给我的感觉是,她也留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她也是受害者。”

甄意不做声,隐隐担忧。

抬头,看见警局里,大家一个个都垂头丧气,隐隐含恨的样子,甄意有些无力,更觉伤悲。

她起身去找言格,他也正好接受了调查出来,仍旧平静的样子。

他见甄意气色不好,问:“怎么了?”

甄意闷闷道:“看来大家和我一样,都想给淮如定罪,但……目前好像没有比较可行的方法。”

言格说:“她这种,的确很难打。”

正说着,见安瑶也来了。

一问才知道,杀死许莫的人,是安瑶。她来接受调查。

甄意推开门,和言格一起进了聆讯室。易洋也在,见了甄意,说:“腿疼就别站着了,我带了录音笔,一个人能应付。”

“没事儿,呃,怎么没拍摄?”

易洋指指玻璃那边:“不知道是什么特殊人物,不让记录。”

甄意心知肚明,却又奇怪。

今天凌晨在厂房外,她见过言栩,和安瑶在一起。他在甄意的视线里晃了一下。自那之后就再也不见了。

言格做手术,安瑶来警局,言栩都没在。

玻璃那边的审讯室里,只有司瑰和安瑶。

安瑶今天披散着头发,弯眉杏眼,皓齿红唇,典型的古典美女。

她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静,嗓音清淡,不徐不疾描述着那天发生的事:“……小豆丁很乖,没有哭,也没发出声音,我抱起小豆丁往外逃。走廊里都是蜡烛,光线不太好。经过那个房间时,我朝里面望了一眼,里面很暗,我想着淮如还被绑着,要去救她。才走到门口,撞见淮

如逃了出来,她说她挣脱了胶带,只有许莫在里面了。她要去逃命,我就把小豆丁给她,自己进去找许莫。”

她说到这儿,停了。

司瑰问:“你为什么没跑?”

“在整个绑架过程中,他都从没伤害过我,和他说话也说得通。感觉他不是一个绝对残忍的人。”安瑶垂下眼睛,神色落寞。

“什么叫说话说得通?”

“一开始他要杀了小豆丁,我说孩子的心太小,他放弃了,但没有因此丢弃它,而是把它照顾起来。”

“怎么照顾?”司瑰问,“孩子不是要喝奶水吗?”

安瑶扶住额头:“他给它喝的血。”

司瑰愣了一秒,玻璃这边的人也愣住,觉得慎得慌。

“应该是动物的生血。”安瑶说,“后来他把昏迷的警官和甄意带进来,我怕他伤害甄意,说她是我们科室的护士。然后他就把甄意带出去休息了,说很抱歉打了她的头,要请她吃东西补充营养。”

聆讯室内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往甄意这边看,在想她有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司瑰道:“我知道了。你进去了房间,后来呢?”“房间里很暗,我到处找许莫,他在柜子后面,肚子上在流血,我也不知道伤势如何,应该不重,因为他还站得起来。可我才扶他走了几步,他见淮如不见了,忽然就变脸,抓着薄刀片抵在我喉咙上,我…

…”

安瑶低下头,深深地蹙眉。

“出门时走过水池,他滑了一下,我想逃,可他扑过来抓我,我抓住他的手抵抗,也不知怎么的,刀片就扎进他胸口了。我太害怕,立刻跑掉。”

司瑰思索半刻,问:“从你刺中他到你跑出房门,能描述这一小段时间内他的反应吗?”

安瑶摁着太阳穴,艰难地想:“他后退一步,倒在门边的传送带上……”

安瑶缓缓闭上嘴,司瑰看出她欲言又止,追问:“他怎么了?”

“他哭了。”

甄意心一磕。

司瑰:“哭了?”

“嗯。他没有哭出声,但我看见他流泪了。他说……”安瑶痛苦地捂住眼睛,说不下去了。

“说什么?”

安瑶哽咽:“他说:安医生,我的心,又疼了。”

不知为何,甄意的心,也疼了。

想起许莫坐在手术台前,揪着胸口呜咽:“我生病了,为什么没有一个医生能救我?”

她恨许莫是害死林警官的凶手,可同时又觉得他很可怜,他的悲剧分明可以避免。

但安瑶的这句话并没引起其他人的共鸣,好几位警察的脸色都相当冷漠,同僚的惨死让他们对许莫没有一丝同情,更不想了解他杀人的原因。

他最终落得的定义,是变态的吃生杀人狂。传出去,变成吃人杀人魔也说不定。

司瑰没别的问题了,道:“安医生,你可以接受我们的测谎吗?”

“可以。”安瑶回答,又补充,“但如果你们问了和案件无关的问题,我会拒绝回答。”

司瑰点头,出来让同僚们准备测谎。

甄意戳戳言格的手背,低声问:“安瑶算是自卫杀人了吧?”

言格凝着眉,所有所思:“目前算是。”

给安瑶做测谎的,是季阳。

面对测谎仪,她看上去并不紧张,听季阳解释部分原理后,她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测谎开始。

“你叫什么名字?”

“安瑶。”

“职业?”

“医生。”

“和许莫的关系是?”

“医生和病人。”

“他是病人吗?”

“不是。”

“为什么?”

“他很健康。”

“你给他检查过?”

“对。”

安瑶的回答清一色的简短,不徐不疾,回答所用的考虑时间也不长不短,一切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仪器上,各种图像和数据都没问题。

“他经常去找你?”

“对。”

“你有没有想过有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她反问。

“你有没有想过他有妄想症?”

“没有。”摇头,图谱仪一切正常。

季阳细化问题:“你给他检查过几次?”

“5次左右。”

“他没有问题?”

“没有。”

“他继续来找你?”

“对。”

数据显示一切正常。

“检查5次左右,你仍然没察觉他的精神不对?”

“没有。”呼吸脉搏正常。

“一个人没有病,却频繁来找你,你不认为他有问题?”

安瑶迟疑了一下:“有一点。”

“什么?”

缓缓地:“我以为他喜欢我。”

这个答案让季阳停了一秒,这着实是他没料到却非常合情理的答案。

“你以为他喜欢你?”

“对。”心跳正常,表情正常。

季阳想了一秒:“你喜欢他?”

“不喜欢。”极浅地皱眉,补充一句,“我马上要结婚了。”

“你对他没有特别的情感?比如好感?”

“没有。”

“反感?”

“也没有。”

一切正常。

她又补充,“因为我和我的未婚夫就是这么认识的,所以对他不反感。”

接下来的问题转移到被绑架之后的事,她的回答依旧没问题。

最后的问题关于自卫杀人。

“你回房间是想检查许莫的状况,把他救出去?”

“对。”一切正常。

“你找到他,而他拿你当人质?”

“对。”

接下来关于她伤到许莫的细节,回答和之前接受司瑰审问时的一样,没有出入。

季阳有把所有问题打乱顺序问了一遍,安瑶始终平稳淡然,测谎仪器就像一直在休息,任何参数都正常。

甄意抠抠言格的手心,言格低头,她瘪瘪嘴,做口型:“他没有你厉害。”表情很得瑟,很自豪,更骄傲。

“……”

言格想:她还真是护短。

季阳转身对言格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有没有要问的。

言格摇了摇头。

安瑶做完测谎,出来和言格说了几句话,大意讲后天便是婚礼,她下午要回深城了。她问了一下言格回去的时间,就很快离开。

甄意立在大门口,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问:“言栩是回深城为婚礼做准备了吧。”

“嗯,”他淡淡应答。

甄意“哦”一声,可言格受了那么重的伤,再怎么也该看看啊。

言格走下台阶,道:“我下午也会回深城。”

甄意望住他,目光灼灼。

“……嗯,你要一起吗?”

“当然要一起。”甄意不满,“我们以后会是一家人,嫂子不参加弟弟和弟妹的婚礼,像话吗?”

“……”言格不经意松了一下领口,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他默默走了一会儿,忽而问:

“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有些人能躲过测谎仪的测谎?”

“嗯,记得。”甄意想想,“像宋依,她人格分裂,就不知道自己杀了人。所以她说没有杀人,测谎仪也测不出。”

“那是精神病人,我说的是正常人。有部分正常人他们或者接受了特殊训练,或者心理足够强硬,或者情感观念足够冷漠,都能躲避测谎仪。”

甄意一愣:“你的意思是?”

“她撒谎了。”很简短。

甄意仔细想了一遍,安瑶回答的问题串串相连,并没有逻辑矛盾啊。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在测谎仪上问她?”

言格没作声,想起言栩对他说:“哥,请你,不要分析我。”他的意思其实是:请不要分析安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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