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因为五军都督府管辖下的京营将士,大都成了皇宫、勋贵、大臣们的免费使唤的小工了。
不管是修三大殿,修山陵,勋贵、大臣们修府邸,还是勋戚们修缮先人的阴宅,都是抽调的五军都督府名下的京营军士们。
久而久之,五军都督府居然培养出一群泥瓦匠来了。
不久之后,阳武侯薛濂、丰城侯李承祚等几位领都督府的勋贵,闻讯之后,都匆匆赶了过来。
可崇祯皇帝已经失去了和这些勋贵谈话的兴趣,他只是坐在堂上,面无表情的对着这些勋贵说了两件事。
第一,五军都督府门前必须要有卫兵站岗,五个都督府的卫兵单独设立一个编制,并接受长安西门驻守锦衣卫的管理。
第二,清查五军都督府及京营士兵的粮饷和冬衣发放情况,锦衣卫千户王世德代表他进行监察。
几位勋贵在大堂下方冰冷的地面上跪着,却感觉汗流浃背,额头冒汗,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阳武侯薛濂还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二,但是崇祯皇帝显然对他的解释不感兴趣,他让人把刚刚在门口值守的唯一一名士兵叫了进来。
林虎双手捧着崇祯皇帝给他披上的斗篷走进了大堂,然后跪地把斗篷举过头顶激动的说道:
“小人林虎,谢皇上解衣之恩,现小人当值完毕,特前来奉还皇上龙篷。”
崇祯皇帝看了眼这名士兵,发觉此时这名士兵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半新不旧的棉袄。
他摆了摆手,阻止了一名太监想要上前去接过斗篷的举动。
原本板着脸的崇祯皇帝,换上了和颜悦色的表情,对着林虎说道:“林虎是吧,斗篷你就收着吧。
这不仅仅是奖励你忠于职守,朕也希望你能记住,今天受到的这种风寒地冻的感觉。
朕以为有过这种感受的你,一定更能了解那些将士同僚的苦痛。
你可愿意协助锦衣佥事王世德,清查京中的粮饷、冬衣发放的情况吗?”
“谢皇上厚赐,小人愿意接受皇上的命令,协助佥事大人办事。”
林虎感觉自己的心头似乎燃烧着一把火,之前在门外如浸冰窟的冰冻感觉,现在全都不翼而飞了。
听着林虎洪亮的回答,崇祯皇帝心情终于开朗了些,他笑了笑吩咐道:
“前卫军士林虎格尽职守,现调入锦衣卫担任小旗,协助锦衣千户王世德办事,清查京中各卫粮饷、冬衣发放诸事。”
清查京中粮饷、冬衣发放的情况,对于这些平日里虽然不管事,但是靠着克扣军饷来填补家用的勋贵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查下去,不知有多少人要歇菜。
因此,在场的勋贵们用目光交流了片刻之后,阳武侯薛濂不得不上前,硬着头皮对崇祯劝诫道:
“皇上,这五军都督府按照祖制,不可事权统一。
皇上要彻查京中各卫的粮饷、冬衣发放情况,不如交代各都督府经历司自行检查,如此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又不用违背祖制了。”
“祖制?”崇祯皇帝发出阴测测的冷笑,突然间就暴怒了。
“按照祖制,这五军都督府难道不是行军法吗?
按照十七禁五十四斩的军法,五军都督府今天要掉多少脑袋?
既然你们认为祖制为大,朕不介意用祖制,那么阳武侯这就为朕执行军法吧。
王世德何在?”
阳武侯薛濂、丰城侯李承祚等勋贵,吓得匍匐在地,不敢继续出声了。
王世德匆匆走到了堂前,对着崇祯皇帝行礼后,大声的答应道:“臣王世德在此,请皇上发令。”
崇祯皇帝正坐在座椅之上,双手按住身前的公案,目无表情的说道:
“朕现在命你封住五军都督府出入门户,然后点验五军都督府所属各官,点名三次不到者,治以慢军之罪,让阳武侯去行刑。”
作为世袭锦衣卫世家眼中,王世德可没有什么对勋贵文臣的敬畏感,他所效忠畏惧的只有大明皇帝一人罢了。
崇祯皇帝的命令一下达,王世德立刻走到了堂前的庭院中,吩咐五军都督府的从吏取来了名册,开始点验名字。
听着外面传来的点名声,几名勋贵顿时丧失了最后一点勇气。
在被文官百多年的敲打中,这些勋贵早就失去了祖辈在战场杀敌的勇气。
这些勋贵们从小到大就活在锦衣玉食之中,不知道什么叫做民间疾苦。
而不得过问政事和军事的潜规则,又让他们对大明的现实毫无所知。
他们之所以能理直气壮的向皇帝索要赏赐,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就是祖宗法度所赐予的,和大明的百姓无关,也和当今的皇帝关系不大。
当年太祖老朱同志册封勋贵爵位时就说过,要令功臣子弟与国同休。
因此这个时代,大多数勋贵的潜意识就是:只要不干涉国家军政大事,皇帝和朝廷就应该供给自己享受。
这可开国太祖亲口保证的祖宗法度。
阳武侯薛濂之所以敢大着胆子劝谏崇祯,就是因为在他的脑子里有这么一个错觉。
认为就算是崇祯皇帝也不可能违背祖宗法度,这也是文官们一向用来抵抗皇权的手段。
但是他却完全忘了,一群没有力量的勋贵是得不到和文官相同的待遇的。
阳武侯也不是英国公,崇祯皇帝对于他连半分脸面都不想给。
于是阳武侯等勋贵顿时傻眼了,他们现在就算是想给外面传个消息,也因为被王世德封锁了都督府的门户,而无能为力了。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