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头目光阴翳,干瘪的身材站在白泽面前,恍若一小小的孩子。
可就是这个小小瘦瘦的身体,却好像绽放着异样的光辉,让杀星白泽也孱孱如病猫,一副嗫嚅惊惧的样子。
“你连初心都没有了,还在这里以忠心大谈而论道,你配吗?”老鬼头逼视着白泽的脸,大声道:“看着我,回答我,你配吗?”
白泽似乎对老鬼头的目光格外恐惧,马上就低下了头颅。
“你不配!”
老鬼头目光突然缓和了许多,用一种近乎于爱之深责之切的口气缓缓道:“想我‘谦谦兮风华海上,皎皎兮泽过月光’的白泽儿,竟然沦为杀戮机器而不醒,到底是谁的悲哀啊!孽畜,你想死?你问过我了吗?”
白泽缓缓抬起头,双目愧然,注视良久,竟然泛出了两缕泪光。
“你自去东海静思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老鬼头摇摇头,背过身道:“百十年后,我会再去找你。若是东海之波还洗不去你这一身杀气和迂腐,那你再死也不迟。”
白泽默然收起了自己的镰刀长戟,朝后退了两步,颔首轻轻道:“喏!”
说完,要走。
可脚步一怔,又走了回来,规规矩矩俯身拜了一拜,然后才转身离去了。
我看着老鬼头,心道,这就把白泽打发掉了?未免太容易了吧!
“想死?”老鬼头转过身,微微一笑。
我挠挠头,苦笑道:“好像这会又没那么想死了。”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刚才那一瞬间,确实有一种颓然感,所行无意不如离去。
“兄弟,你着道了!”老头一招手,一屁股坐在了沙路上,然后指了指自己身边,让我也坐下。
兄弟?
我有些错愕,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是三清之师,管我叫兄弟,这实在有点……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老鬼干脆,伸手将我拉坐下,漫不经心道:“一砂一极乐,一笑一尘埃。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这谁是谁尊,谁是谁后辈,有什么意义?苍天太老,你又太小,我该叫你什么?这一声兄弟挺好。”
我点点头,没吭声。
在这尊修道界的标杆面前,任我平时油腔滑调,任我速来玩世不恭,任我怒气如簧嘴炮,任我兴起一本正经,都有些不合时宜。
“你该知道,我就是一个元气,随生随灭,随行随止,在我这,没有什么宗庭门户,也没什么尊卑可言,你大可不必拘谨,更何况,在老道眼里,小兄弟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俊杰,有时不免羡慕!”老鬼像个孩子一样,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手抓黄沙做沙漏,看着风徐徐卷走灰尘。
虽然他称我为兄弟,可我总不能真唤他一声大哥,这未免有点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