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只麻雀在花坛上来回跳跃着,企图在这层层积雪下找出一点吃食。
犯人们今天不去工作间做工了,拿着铁锹扫帚来到外面,三四个牢房分成一组,狱警给每组划了一块地,把这块地收拾干净了便可以提前回宿舍休息去。
贺嘉吟上回扫雪还是在大学的时候,那时候他们班里的男女生比例极度不协调,每次扫完雪的时候他们几个男生总要被一人扣上一定红色的圣诞帽,一群人便在学院办公楼前边的空地上尬舞起来。
其他学院的学生很快被他们吸引过来,贺嘉吟长得好看,算是他们学院的院草,女生们围成一圈手里举着围巾帽子什么的,高声叫着贺嘉吟的名字。
“死人啦——死人啦——”
贺嘉吟正回忆着往昔的峥嵘岁月,旁边突然有人尖叫了起来,他吓了一跳,手里的铁锹差点秃噜了出去。
他拔腿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跑了过去,这里已经围了不少的犯人,贺嘉吟站在万永宝的身后,探着脑袋向里面看了一眼,那雪地下面是一具已经冻得僵硬了的尸体,
尸体的胸口上插着一根树枝,鲜红色血液已经凝固成了紫色,死者的死状极为凄惨,双耳被割去,眼珠凸起,双手被绑在身后,表情扭曲,十分可怖。
贺嘉吟看了一眼便觉得遍体生寒,他倒退了两步,掌心里瞬间湿了一片,这是他第一次在牛头山监狱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死亡。
周围的犯人们似乎已经见惯了生死,正对着这具尸体纷纷议论着,猜测着凶手是谁,贺嘉吟抬手擦了擦自己额角的冷汗,握着铁锹的手
“好看吗?”
“啊?”贺嘉吟哆嗦了一下回过头。
赵奚不知什么时候从阅览室里走了出来,他站在贺嘉吟的身后,看了一眼人群中央的那具尸体,对贺嘉吟说:“知道里面的人是怎么死的吗?”
贺嘉吟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赵奚退出了人群,贺嘉吟跟在了赵奚的身后,他没想到赵奚也会讲这种冷笑话。
赵奚接着说:“你那拳打得要是还像从前那么软绵绵的,下回躺在这儿的……”
贺嘉吟转头愣愣地看着赵奚,他动了动唇,什么话说不出来。
赵奚说的对,他根本就没有彻底逃过剧情,即使活过了两个月,他还要在这所监狱里待上二十年呢,赵奚的确救了他几次,却不可能在每一次都救下他。
万永宝明年就要离开牛头山监狱,赵奚说不好什么时候也会离开1062,没有人能够永远地陪在他身边,他必须更努力地奋斗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见贺嘉吟不说话了,赵奚笑了一声,问:“怎么?被吓到了?”
“有点。”贺嘉吟小声说。
赵奚的视线又飘到了贺嘉吟的下半身:“说谎。”
万永宝往自己的手心里倒了些药酒,看着贺嘉吟后背上青青紫紫地印子,没控制住火气,直接一巴掌拍了上去。
然后他听见贺嘉吟倒吸了一口凉气,万永宝抿了抿唇也有些不太好意思,手上的劲儿轻了些,和着药酒在他的后背上涂抹着,嘴里还是不饶人:“你还知道疼啊?”
贺嘉吟心说这打在我身上我能不知道吗?
这话他没说出来,嘴里只是不断地嚎着:“万哥你轻点轻点。”
“你这后背还挺白。”万永宝啧了一声,给他抹了一会儿药酒后心血来潮说:“你明天做完工跟着我练拳吧。”
“啊?”贺嘉吟也忘了嚎了,这怎么突然拐到打拳上去了。
万永宝在他后背上好不容易找了块没受伤的地方拍了一下,对他说:“啊什么啊,明天就跟着我练拳去,你这个小身板活该让人欺负。”
贺嘉吟那颗小心脏就被万永宝这么给触了一下,他垂眸,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说:“谢谢万哥了。”
能在监狱里遇见万永宝算是贺嘉吟在出了事后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好运气,只是这份好运气不知道能跟他走多久。
推门声在这时响了起来,万永宝偏头看了一眼,进来的是赵奚,他踩着双灰色的拖鞋,身上穿着件深蓝色的衬衫,右手里拿着一本深红色封皮的金融相关的书籍,头发上还向下滴着水珠,应该是刚在澡堂洗完澡回来的。
现在入秋了,天气逐渐变凉,像万永宝他们这些不拘小节的总是要一个礼拜才去一次澡堂,而贺嘉吟虽然有点小洁癖,但每次去澡堂里他总会受到各种目光的注视,这让他非常不自在,所以他经常是两三天去一次,特殊情况下还会将这个时间进行延长。
赵奚是个讲究人,来了监狱两天,去了两次澡堂,并且将这个良好生活习惯一直保持到了他出狱。
赵奚与万永宝对视了一眼但马上就移开了目光,他的视线掠过贺嘉吟的青青紫紫的后背,像往常一样什么话也没有说,走到了桌子旁坐下,桌子上还放着贺嘉吟写了一半的思想报告,他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翻开手中的金融书,专心地阅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