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代品？”尚老师问。

替代品，在陷入黑暗的时间，挚爱想到了那只经炎送给自己的兔子标本，一下明白了为什么失踪的会是冷晨，以及尚老师的真正目标和动机。

就像经士玦想要训练经炎狩猎的目标是自己，而经炎却杀死了一只兔子做成标本送给自己一样，“替代品”，这是经炎当时说的词。

冷晨本不在尚老师的目标中，但由于他为了保护自己而主动找上了尚老师，成为了尚老师的“替代品”。

“那天校外教学，在温泉旅馆半夜来房间的是老师吧？”挚爱说，“那只蜗牛，在我脖子上爬过的蜗牛，是老师特别放上去的吧？如果老师的目标一开始，就锁定的是冷晨的话，那么那只蜗牛就该出现在冷晨的身上。但冷晨身上什么也没有。”

“我对蜗牛并不了解，不过冷晨似乎了解一点，那天早晨，他看到了我脖子上的蜗牛后，他说这不是本地的蜗牛。

我当时也没多在意，因为我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那只蜗牛，它就被经炎捉走踩碎，扔掉了。

今天我来找老师的路上，看到同学们捧着一只同品种的蜗牛，他们说是在中央公园发现的。中央公园离老师家很近，是蜗牛能爬的到的距离。

一定是老师没照顾好蜗牛，让其中一只爬到外面去了吧？不过这种小事，谁看到都不会起疑的。

但为什么是蜗牛？

我在手机上搜索了蜗牛相关的咨询，没有什么能解释的信息能和蜗牛对的上号的。

直到我翻到了一篇英文学术论文，有些年了，用时间换算话，就是老师大学时期发表的吧。上面写着作者培育出了一种新品种的蜗牛，可以根据蜗牛在夜间，在不同生命体上分泌出的粘液上的爬行速度，观测生命体的生机和生命力。

就像肉，需通过选血统，并经过脂肪混杂率、颜色、细腻度等项目的评定，才能成为A5级牛肉。那是会达到入口即化的程度吧？

蜗牛的粘液本就具有使细胞再生，修复肌肤，保持肌质光滑透亮的作用，在古希腊时就作于医疗使用，所以作者才会想到可以利用蜗牛的粘液开发出新功能吧。

当然学术论文的署名并不是老师，而是另一个外国人的名字。”

挚爱望了一眼晚餐桌上的主餐，由于A5级牛肉的评选严苛，出产量少，对出口国都有相定的限制，因而昂贵且不易得。

“老师把蜗牛当作了鉴别生机的工具，”挚爱说，学术论文的署名不是老师，但他当然也可以别人的名义发表，虽然一般没有人会去这么做，但老师却有着这么做的理由。他要的从来不是研究成果，任何除了一件他真正想要的事外，所有事对他而言都可以是如同空气般，“这个蜗牛研究的发现在学术圈中就像一个恶作剧玩笑，没有引起轰动。但对老师却很重要吧？”

为了他真正想要的事，他可以无视非凡前程，金钱，名誉，社会地位等等，他都可以把这些当作空气，而来到了一所高中当老师。

因为他从来就不缺这些东西，一个人对于放弃他本就不缺的东西，总是很容易的。

而尚该非真正想要的是——

“你想要的是我。”挚爱对老师如是说，“我知道老师为什么想要的是我。”

“那是我作为小礼物留下的，”尚老师轻笑了，面对一个这么懂自己的男生，自己还有什么好以虚假的言辞相对呢？“蜗牛粘液有永葆生机，青春的功效和寓意。”

我想要你永葆生机，青春。

“冷晨在哪？让他离开吧。”挚爱见自己都说对了，直球道，“对一个替代品下手，毫无意义不是吗？”

尚老师反扣住了挚爱交绕到自己心胸前的手，“我从未说过冷晨在我这。”

“我在客厅地毯下看到了露出来的，我送给冷晨过的挂饰。他说过要保护我，一定是冷晨来找过你了吧？地点可能不是在这，他现在也许也不在这。”挚爱说，“但冷晨失踪了，他一定是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如果我猜到了他会被藏在什么地方，老师就能让他安然无恙吗？”挚爱问，当然他猜错了也什么大不了的。

“嗯哼？”老师用哼道，既可以是答应，也可以是没答应。这要看男孩会怎么猜，是否聪明到真的让他折服。

只是一个插曲小游戏。

“是在那座雕像里。”挚爱搂在老师身后，视线指向了那座餐桌对着的，被摆设在餐厅一隅的白石天使雕像。

他感到老师邀请自己用晚餐，而自己失踪的将死的同学、好友却正被老师以令人悚然的方式藏入了朝着餐桌望的雕像中。

但冷晨只失踪了12小时，他在雕像里还不至于死亡，这是一座尚未完成的“雕像作品”。

“为什么这么说？”尚老师问道。

“那个Da|vid雕像的左脚上绕了一根黑丝，那是我的头发吗？就在老师揉过的我的左脚脚踝，韧带拉伤的相对应位置。

老师希望我的韧带拉伤能快快好起来吗？

老师想要我，并在雕像上作了对应我的标记。所以老师会做的事里，一定和雕像、生机这两者有关，若是等身雕像的话，正好可以用来藏一个人。”

“我知道老师在我午睡时，看我；我知道老师不想我的手指关节纹路有所改变，因为它们象征着生命；我知道老师揉了我的头发，因为，从发质上也能感知到一个人的生命力，”就像经士玦在豚鼠将死时抚摸豚鼠的毛发一样，“老师还在我身上放了蜗牛。”

“你在我的身上做了一系列的鉴别测定，没有对我失望，保持着对我的喜欢，所以在断电陷入黑暗的刹那中，老师是打算对我下手的吧？”挚爱知道自己要是没有立刻转到老师身后，从老师的身后抱住老师的话，说不定现在老师已经对自己下手了，“老师喜欢的是我的光辉生机。”

“那么生机和雕像之间的联系是？是人无法永葆光辉生机，而雕像的光辉却是在被制作完成的那一刻起就永驻的。但雕像终归是雕像，雕像是没有生机的，”挚爱亲贴在老师身后，与老师共情思考道，“那么把人与雕像变为一体如何？”

“将一个人在他最生机光辉时候，灌注入雕像中，会变成什么样？”挚爱说，“这是薛定谔的猫，只要你不去破坏雕像，被藏入雕像中的男生将雕像中永驻他的光辉生机。他的光辉将透过完美的雕像散发出来，而他又为光辉的雕像注入了生命力。”

这个理论，挚爱是通过他的几个哥哥们才彻底懂得的。

——哥哥们不承认自己，DNA检测？他们不需要去核实这种司空见惯的东西，对于这个“私生子”的到来，大家的看法都是怀疑和不承认，毕竟这类事哪怕有再离谱的展开，在豪门中也算见惯不怪了。

那么只要他们怀疑和不承认，“私生子”也就有50%的可能性不是真的。

他们只需任凭他们的遐想和认定来对待自己。

而将自己藏入漂亮好看的雕像中，使自己的光辉生机永葆，是尚老师的遐想和定论。

“男生，是的，冷晨的叔叔说，‘他和我是大学同学，全球TOP3的名校高材生，家境优渥，大学时他在他的专业中，也是成绩优异。当时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前途非凡。’

‘以他的才能，他不会看得上教英语这种工作。以他的家境，他更不需要当老师的那点工资。’

‘尚该非，他为什么会去当了高中老师呢？’”

以四哥对冷午铭擅长交际的描述，冷午铭当时在大学中一定也与尚该非相处不错，也许甚至是在冷午铭自己都没觉察间，在大学时尚该非就有的杀念影响了冷午铭，冷午铭在潜移默化中将这份一念之差引到了四哥身上，四哥传给了本就生性戏谑看待人生如享乐游戏的三哥，三哥没有付诸行动，却在交友间将这个念头传给了性格合得来的经士玦。

所以经士玦和尚该非之间，看似毫无瓜葛联系，不尽相同的做法，却有着相似的理念。

给以自己相关的线索，得以让自己推导出尚老师的动机和手法。

“老师来到了高中当老师，因为在高中才有老师真正想要的东西。光辉的生机，这在高校中是随处可见之物，老师是真正喜欢自己工作的老师啊，和其他为了生活耗费生命的人不同，老师天天待在自己最喜欢的光辉中，感知着自己最想要感受的生命力。”

“光辉的生机中又以男生为显。希腊诗人斯特拉顿曾说，更具魅力的是十五岁少年，十六岁的少年是众神追求的花朵，而十七岁的少年唯有宙斯才能享受。”

“所以是高中，不是小学，不是初中，不是大学。”挚爱说，“但老师真正想要的光辉的生机，也不是谁都有的。”

所以在这之前，多年来老师都从未对谁下过手。从系统需要自己寻找并阻止的是，踏出成为杀人鬼前的第一步，要成功阻止他们踏出这关键性的一步的目标可知。

挚爱想到，杀人鬼的共通点是情感缺失，但他们都会优秀完美地假装成正常人的模样。

是老师自出生起就感觉不到正常人所有的情感，所以才会追求人身上的光辉生机吗？因为这正是区别人与物之间的关键点，从而又看到了人身上的光辉生机是会流逝的，他想要得到由他制造的光辉生机的永葆。

当高中老师的好处就是，他将永远只看到15、16、17这三个在人生中最光辉生机的年龄阶段，当学生光辉的生机流逝也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了，会有新的光辉生机升学来到他的视野中。

“只有在我身上，老师才见到了你真正想要的光辉生机。”

“老师已经不需要替代品了，”挚爱说，“假如你得到真正想要之物的话，还要替代品有什么意义呢？”

“你是说你想用自己换冷晨的生命？”尚老师被挚爱句句词词都正中红心地说中，不可能不被说动地道，“让冷晨离开，我就得到你了吗？”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挚爱从身后抱住坐着的尚老师，“在这之后，你也不会再伤害人，把任何人与雕像融为一体，你就得到我了。”

“我是你真正想要得到之人，你拒绝的话，就会失去我。失去我之后，你再寻找怎样的目标，做成怎样的雕像，他们都将只会是我的替代品。当你能拥有真正想要之物，而又失去后，得到再多替代品也是毫无意义的。”

“你再不可能寻找到比我更光辉生机的男生，现在在你身后的，就是你能得到的这个世界上真正想要得到之人。”

“但我也不会走进雕像中去，成为你的雕像。我只会向你保证，我会永葆光辉的生机。”

“在这之前，在老师的人生中，老师从没有见过谁身上有我一样的光辉生机。所以老师应该相信，我能做到，我会永远保持我的光辉生机，即便不变成雕像，也能做到。”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你没有拒绝的可能，你只能得到我，或是失去我。”

得到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葆光辉的生机的保证，或是失去我，谁想要自己的光辉生机破坏消失都能轻易做到。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从老师那边知道的自己的应该是另一个名字。

“老师喜欢Da|vid吗？”挚爱再度问道，而Da|vid正是自己名字的意译。

皎洁的月光映辉在斑斓缤纷的夜景光色中，投影在这个幽暗私密的屋室中。

挚爱琥珀色的瞳孔中透着犹如光辉般的色相，微翘的黑发清隽地相称着他纯透与诱惑相间的脸颊。

光色的生机在他的神采上流转，薄唇上透显着这个年龄特有的新鲜。

从身后抱着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