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虽淡,陈图更像是细心的叮嘱,他冲着话筒说:“今晚多照顾着汤雯雯一点。”
不知道谢斌在那头说了什么好笑的话,总之陈图的嘴角往上扬了扬,他的眉梢有浅浅淡淡的笑意,他又说:“先这样,我开车。”
把手机随手放到自动波档前面的小槽上,陈图的手顺势伸过来,作势就想拍拍我的手臂。
身体僵了僵,我后右边稍稍挪动了一下,避开了陈图的手。
不想让他觉得我小气,我只能把躲鱼猫摆上桌:“这破猫,在笼子里面都蹦蹦跳跳。”
把手收了回去,陈图缓缓说:“伍一,你是不是因为我叮嘱谢斌顾着汤雯雯,心里面有些不舒服?”
被他这么直截了当地戳穿,我原本该有些尴尬,甚至是耳根子发热,但天知道我是不是对着陈图演太多,那些演技已经深入骨髓,所以我才能那么镇定自若地淡笑:“并没有。汤总助是你的下属,是你的得力助手,她大周末的没得休息,还得去应酬客户,她再厉害也是一个女孩子,你让谢斌稍微照顾她,这合情合理,陈图你不必过于敏感,我没有那么小气,也没有那么没事找抽,让你事无巨细,都优先顾着我的感受。”
破天荒的怔滞了几秒,之后陈图的表情看起来更像是释然,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些,他油嘴滑舌:“那就好。伍一你休息着,前面车太多,我得专心点开车。我最重要的人和猫都在车上,我不能有点闪失。”
淡淡的烦躁在胸膛里面汇聚成河,我第一次对陈图的油腔滑调感到索然无味,毫无情绪地扯开嘴笑了笑,我就此沉寂下去。
来到天麓,陈图刚刚把车停下,我也没跟他说话,拎着躲鱼猫和茶叶打开门就此下车,径直朝大厅那里走去。
没想到,陈竞一家居然比我们来得早。
陈正在茶几上摆了个棋局,他的对手是小智,而陈竞在观战。
我没看到林思爱,不知道她到底是去楼上了,还是没来。
不过陈竞能带小智来,我觉得陈正应该也挺满足了,他未必就那么期待着林思爱的来临,所以我算是对这局面喜闻乐见。
真心不想跟陈图这个眼瞎到了极点的人哔哔太多,把躲鱼猫安置好,又给它加了一把猫粮后,我很快加入了观战的队列。
但我看没多久,陈正忽然停住手,冲我说:“伍一啊,晚上我们吃完饭后,要烧烤,老周在厨房里面腌制晚上要吃的肉类,你能不能进去帮忙串一下?”
我正愁着,等陈图把衣服拿到二楼下来,他特么的又要朝我凑过来,我又不能当着陈正的面给他甩脸色,我不知道拿什么借口躲开他这么个傻逼呢,所以陈正一开口,我腾一声站起来:“可以啊。”
真的是醉醉的,我的话音刚刚落下,陈图的声音就咬着话尾音响起来:“伍一,我也去。”
张了张嘴,我正要找个借口让这个蠢货别特么的跟着我,陈正已经接上他的话茬:“小图,等我下完这盘棋,我有事找你。你就在大厅呆着吧。”
舒了一口气,我懒得再给陈图丢哪怕半盏的眼光,疾步朝厨房走去。
来到门口,我才发现林思爱她在厨房里,她穿着洗水牛仔裤,白色T恤,那一头瀑布般的秀发被她简单地扎成了一个马尾辫,站在流里台那里,她的手脚挺麻利的,在她的左手旁,有好几盘已经被串得整整齐齐的金针菇豆角啥的。
这样的她,居然让我晃神了好一阵。
好不容易敛起心神,我主动跟正在切肉丁的老周说:“老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停下手来,老周瞥了我一眼,这一次他少了机械般的恭敬和客气,多了些许自然和柔软:“有,你把那些腌制好的鸡翅串起来。”
我虽然对老周上次想让我端有问题的牛奶给陈正耿耿于怀,但想想他前些天在陈正遭遇车祸时能第一时间挺身而出,而陈正也跟我说,如果不是老周他会伤得更重,我对老周的偏见消弭了很多,虽然我还是感觉到他神秘难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用冷硬的态度对着他。
我淡笑:“好,我马上弄。”
这个厨房很大,流里台也挺长的,但鸡翅就被放置在林思爱的身侧,不得已,我只得走到她身旁去。
正当我要把鸡翅拿开,离林思爱远一些时,她冷不丁给我递了一把竹签和一个干净的盘子过来,她冷不丁的说:“我每年都有定期做身体检查,我很确定我没有传染病。当然如果你介意我是个还在吃抗抑郁药的神经病,你离我远一点我也能理解。”
板滞了将近十秒,我毫不迟疑地伸出手去,接过林思爱递过来的东西,我淡淡说:“其实我偶尔也挺神经的,我没吃药,是因为药太贵。”
说完,我跟林思爱隔着不过二十厘米的距离,泰然自若,沉默不语,认认真真地开始往竹签上串鸡翅。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老周把切好的一大盘肉丁端过来,他好像是接了个电话,让他去哪里取一些材料,他就这样走了。
原本就沉寂的厨房,因为少了一些切肉发出来的轻微声响后,显得更是沉闷。
但是林思爱,她挺快打破了这梏桎:“昨晚,小智知道今天能见到你,他很兴奋,一直不愿意睡觉,在床上不断地蹦高,陈竞急性子,说再不睡就把他丢出去,他才肯睡。”
在这之前,我做梦都想不到,我和林思爱会有用最平淡最直白的语言,拉扯着家常话的这一天。
而当这一刻到来,我出乎意料的没觉得多别扭,更没有觉得有啥不适,我很自然而然地接上林思爱的话茬:“挺好玩的。”
把弄好的土豆片放到一旁去,林思爱又说:“我不是为了跟你套近乎。”
我不自觉地轻轻一笑:“我知道,你没有这个必要。”
换了个一次性手套,林思爱又麻利地串起肉丁,她保持着一贯的表情,却跳跃到百万八千里:“对不起。”
我怔住:“嗯?”
身体朝我这边侧了侧,林思爱将脸转过来,与我的目光保持平视:“我说的是,在梅沙环山G6路段那一次,我…我知道道歉无法挽回什么。我也不是为了获得原谅,我也不辩解什么,但是…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怀孕了。”
记忆的碎片在大脑里面翻腾,我当初悬在山崖捂着腹部的绝望化成一股寒风,从我的身后倾泻过来,凉意浸透骨骼的缝隙,我用连我自己都弄不懂情绪的语气说:“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林思爱垂在大腿侧的手,稍稍捏成了一个半拳:“我不是为了获得原谅。如果我当初知道你怀孕了,或者我会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