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是凌皇后一个人在吵架，皇帝基本不做声，只是默默地听着。

但是，就是这个态度，更让凌皇后生气。

她痛斥，“莫说作为一个皇帝，哪怕作为一个男人，你都是失败的，你辜负结发之妻，你伤害你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她是堂堂大铭国的公主，但是她过的什么生活？她五岁，就要在那深山大岭里头做饭洗衣伺候人，五岁，你想过是什么日子吗？这都是你造成的。”

皇帝手里端着一杯茶，看着她激动愤然的脸，轻轻叹气，“你生气什么？她不都过来了吗？她还学了本事，你该替她高兴，能有这十几年的宫外生活，那得多逍遥自在啊，你我想过，还过不了呢，困在这深宫与国事战争之间，多无趣啊。”

“无趣？”凌皇后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这些年我在冷宫里头，大铭国在你的手底下变成了什么样子？战祸连年，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而你呢？与你的乌皇后享尽荣华，战场上，连战马都没有，而你后宫内院却养着多少骏马？只供她乌皇后一人喝血用，百姓有你这样的皇帝，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大血霉，我当日带兵为你征战，安定下来的江山，几乎在你手中悉数败尽。”

皇帝轻叹，俊美的眉头蹙起，“是啊，没了你凌皇后，大铭国是真的会亡国。”

“讽刺我？”凌皇后冷冷地看着他，真不明白，当年他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人，痴心错付，害了她和女儿。

皇帝摇头，“不讽刺，是真心话，其实，朕从你废置入冷宫那天开始，就不想再当这个皇帝。”

“那你为什么不禅位？”凌皇后怒不可遏，“任何一个人做皇帝，都比你做得好。”

“可朕也不愿意让给别人，这江山是你为我打回来的，属于我的，凭什么给别人？”皇帝反问。

他坐在那里，神情不卑不亢，清淡如云，眼底也清澈如水，就仿佛烦事不沾身，这些年过去了，连白头发都没见着一根，又或许是染了，凌皇后没发现。

再反观凌皇后，出了冷宫之后，虽收拾过，可瘦得很，脸色一直都是苍白的，气血养不回来，青丝也白了许多，眼角的皱纹，便是不笑，也能明显看到。

他不老，而她老了。

他们是夫妻，成亲的时候，便说过白首到老。

可中间，他违背盟誓，他们之间便再无白首之约。

凌皇后回想前事，依旧是痛彻心扉。

“我若无用，废置在冷宫，我若有用，便晋升东宫，你如此对我，我认命，我眼瞎，我选错了人，我承受后果，但是，我有言在先，如果这一次我死在战场上，而你不能善待璇儿，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必把你纠缠入十八层地狱。”

皇帝眸光幽幽，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慢慢地摇头，“不了，你若战死沙场，那朕便跟你去了吧，你要拖朕进十八层地狱，也都随你，你没在的这些年，朕都在行尸走肉，朕不是好皇帝，朕从来就不是做皇帝的料子，朕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