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海和聿真见他凝神思索,纷乱的心也渐渐定下来,也敢直视他了。等他决断时,还能分出一股心神观察他:王壑相貌俊朗,丝毫不显阴柔,是个很阳光的男儿;扮上女子也不粗糙可怖,庄重雍容,头上戴着五尾凤钗,凤口里衔的碧玉水滴珠在额前轻轻晃动,晃得他如深潭的黑眸内波光闪闪,神秘、威严,令人不敢亵渎。
忽然,那黑眸溢出浅笑。
聿真情不自禁陪着一笑。
谨海则脸红了,忙道:“请主上吩咐。”
王壑轻声道:“她要登基,你们就助她登基!”
轻柔的声音难辨雌雄,带笑的黑眸含着纵容,仿佛不惜把江山捧给心上人,虽深情却不迷乱,他眼神清明、语气坚定,目光透出智珠在握的决心和坚持。
谨海和聿真微怔后,齐声道:“是。”
王壑有些诧异,问:“你们不反对?”
谨海恭敬道:“主上深谋远虑,此举必有道理。微臣虽愚钝,暂时想不明白,但只要按主上吩咐行事,终有一日会看到结果,微臣正可细细体会主上布局。”
聿真跟着点头,露出比谨海活泼率性的一面,极有兴趣道:“主上先别说,说了就不灵了。”
王壑一笑道:“好,我不说。”
他本就没打算说。
这二人竟对他如此信赖和忠心,令他意外。欢喜之余,他心中一冲动,略踌躇了一会,淡淡道:“其实,我与李姑娘很早就相识了。”说罢,脸颊微红。
聿真捕捉到他敞开心扉时的犹豫,灵光闪现,忙配合他,一脸兴趣地追问:“什么时候?”
谨海也专注地看着王壑。
王壑道:“八年前。”
聿真吃惊道:“那么早!”
他还以为王壑在李家选婿时才认识的李菡瑶呢。
王壑点头道:“那年小弟十三岁,初次离京,奉父母之命外出游历。刚出京没几天,忽闻先帝驾崩。弟担心朝局动荡,自己被人识破身份,给父母添麻烦,便……便装扮成个姑娘,隐匿了行踪。我在徽州青华府遇见李姑娘。她那时也跟着她父亲在外历练。我因生活所迫,贩了桃在街头卖;她扮成了个小子,来买我的桃……”
他将自己与李菡瑶的邂逅经过一五一十道来,先还有些不自在,垂着眼眸述说,等最尴尬的男扮女装一节说出口了,他也不难为情了,说的也顺溜了。
聿真和谨海神情微妙:
原来,主上早扮过女装了!
这令他们对眼前的女装王壑产生了抗力,再不觉得尴尬了,彼此之间放松了许多。
王壑越说越声情并茂。
聿真和谨海越听越入神。
当说到王壑被酷吏盯上,被诱骗至府衙,献给知府公子时,聿真气得大骂“狗官”;说到王壑一脚踩碎了知府公子的命根子,两人又笑着拍手称好;再听到王壑逃离府衙,匆忙间窜入李家太平绸缎庄,躲入李菡瑶房内,并在李菡瑶掩护下,藏在床后一天一夜,聿真和谨海的神情已经不能用惊愕来形容了。
王壑喝了一口茶润喉,继续讲故事:“……她只当我跟她一样是女子,自以为不必忌讳男女大防,好心请我去床上睡。我只当她跟我一样是个男儿,也未在意男女大防。但我既扮着女子,面子头上的礼还是要守的,不好与她同床,于是推辞不受。她玩笑道:‘姐姐若担心名节,大不了将来我娶了姐姐就是。’我也戏弄她道:‘你能娶得起我么?终身大事也是闹着玩的?’她问:‘我怎么娶不起姐姐?’我心说,我可是男儿,你一个小子,娶我回家当哥哥么……”
他陷入回忆中,端着茶杯,微微笑着,目光注视着窗外虚空遥远处,仿佛面对当年的男童。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曾经的两小无猜被赋予朦胧的情义,如春的萌动,清新、蓬勃,令人身心愉悦、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