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航横眉立目,拍案而起,戟指怒喝道:“谢耀辉,尔敢!王壑小儿,枉自出身名门,竟敢用此下作手段,捏造事实,毁我女清誉,实在卑鄙无耻!”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
他都绝不会承认。
于是当机立断,倒打一耙。
谢耀辉急忙鞠躬,惶恐道:“请王爷息怒!我家主上绝没有捏造事实,也并非有心唐突月皇。主上原可表明身份,跟狗官摊牌,然彼时皇帝新丧,朝局晦暗,一来,主上唯恐处置不当连累父母被人弹劾;二来,万一狗官铤而走险,不顾主上身份对其下手,那时反而受制于人,因此主上才未公开身份,仓促之下躲进月皇香闺……”
嘴上赔罪,心里笑翻了天。
他之所以一口气说出关键部分,就是怕李卓航父女察觉端倪,中途打断他,不许他说,所以他铺垫了一大段惊心动魄、引人入胜的故事,临了才抛出杀招,就等着李卓航翻脸,他再从头道来,细细解释原委。
他满腹才华,又在官场耍了大半辈子的嘴皮子,这点子措辞技巧在他不过是小伎俩而已。
李卓航听他左一个“月皇香闺”,又一个“月皇香闺”,气得浑身哆嗦道:“还敢胡说!”
李菡瑶见父亲生气成这样,很是内疚,悄悄扯他衣袖,想拉他坐下。然李卓航不肯坐。女儿不反驳,在他看来,唯一的原因就是谢耀辉说的都是真的,这比诬陷更令他恐慌,他一定要否认。李菡瑶便盯着谢相,心里发狠道:“谢耀辉,且容你猖狂,朕待会再跟你算账!”
谢耀辉喊冤道:“江南王明鉴,本官不敢胡说。主上与月皇在卖桃时就认识了,只不知这位墨竹小兄弟是女扮男装的,主上因为自己是男扮女装,其实与墨竹小兄弟一样都是男儿身,自以为无碍,故而没有避嫌。而月皇也非不知礼,她侠义心肠、嫉恶如仇,又因为自己是女扮男装,其实与落难的小姐姐一样是女儿身,也以为无碍,才留主上在闺房内,深夜恳谈,引为知己。这也是天意,是月皇与我主的缘分……”
这一神奇转折,加上谢相精湛的演绎,令使团上下莫不振奋、激动,仿佛看到灿烂的希望——迎娶月皇做皇后的希望,兵不血刃收复江南的希望。
朱雀王微笑道:“这确是缘分。”
周昌也叹道:“这才是‘有缘千里一线牵’呢。”
周黑子更夸张,左顾右盼,对周围士子又笑又叹道:“奇缘!真是奇缘!种种巧合,少了哪一环节,主上和月皇都不能相遇;纵相遇,也不能结为知己。”
唐筠尧等年轻人虽未开口,但也都满面笑容,只不好欢呼的,怕更加激怒李卓航,坏了这大好的亲事、天赐姻缘,就不美了,所以都很辛苦地忍着。
而月皇这边,因月皇尚未开口否认,大家不知她心意,不便出面反击,以免说了过头话,待会被打脸,故而只有李卓航出头,其他人暂且观望。虽是观望,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落无尘、方家祖孙和江家祖孙。
李卓航见阻不住谢相,索性坐下来,等他说完这篇话,才眉目森寒地盯着他,沉声道:“月皇当年确曾扮作小厮跟在本王身边历练,然本王只有这一女,如珠如宝,进出皆同行,吃住皆一处,她若救了王壑,本王怎会不知?王壑以此卑鄙手段辱一女子清誉,王家真是好门风啊!为了争夺天下,无所不用其极,他比废帝更卑鄙百倍……”
主子被辱,谢相一点也不生气。为了娶人家女儿、图谋人家的势力,为了兵不血刃收复江南,为了社稷苍生,挨几句骂算什么呢?所以他很大度地承受了,不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是宰相,宰相肚里能撑船。
他依然诚恳道:“是主上叮嘱小墨竹不可告诉任何人,主要怕连累李家。万一他被官府搜出来,可算他自己逃进李家的,若告诉了,便是李家有意窝藏了。”
李卓航气笑了,“这么说,本王还要感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