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木夏坐在海洋大学五号食堂旁边的篮球场水泥看台上,身边还有一提六瓶的啤酒。
已经喝空了三个易拉罐,木夏肚子胀得动也不想动。
今晚是经管学院和机械学院的篮球友谊赛,篮球场上比赛正酣,欢声雷动,但这一切都和木夏无关。
她在思考人生。
文凭她当然想要,一个山东人考上211大学有多么难!
当年木夏拿到海洋大学入学通知书的时候,父母摆了一整天的流水席,请全村的人吃喝,按照当时的随礼标准,每个家庭随礼只有一二百,可是流水席上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个大螃蟹、一头鲍鱼、一碗海参捞饭。
是每人!一个家庭起码有五个人,但随礼只是一份而已。
父母用婚宴的隆重标准办的升学宴,倒贴好几万,图个高兴,当时的木夏是全村的骄傲。
现在,补交一篇毕业论文,通过答辩就能拿到毕业证和学位,木夏对前男友残存的最后一点怨念都消失了。
当年家门巨变,如果前男友选择和她继续交往,那么他要负担的不仅仅是个崩溃的家庭,还要负担才三个月小婴儿三胖的人生。
这种沉重的负担和责任,一般人都难以承受,何况当时前男友才大三,一直在父母的庇护下,没经历过风雨。
木夏甚至想,如果换成是她,她或许也会选择退缩,分手了之。
用道德来绑架别人的人生是不对的。
在文凭的选择上,木夏毫不犹豫,选择了“要”。
可是,在是否出席前男友婚礼上,木夏犹豫、纠结了很久。
得知木夏父母遇难,同班同学组织过捐款献爱心,筹了约五万块。
木夏当时正在和二叔二婶打官司,争夺父母死亡赔偿金。
前男友在电话里提出分手,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
“恨屋及乌”之下,当时木夏对大学的一切都产生了厌恶和怀疑,拒绝了同学的捐款,并更换手机号码,和所有大学同学都断了来往。
现在过了五年,木夏回头看当年的事情,觉得自己过激了,同班同学又不欠她的,同学们是一片好意,当时班上三十几个人,普通家庭占一半,剩下一半是贫困和富有家庭。
她记得当时家境很富裕的同学生活费也不是特别多,家长们担心孩子乱花钱,每个月生活费都是有规矩的。
而且当时大三,市场营销系的专业,班上除了一门心思考研的,绝大部分同学都有各种兼职,打零工的工资都不高,许多人超前消费,信用卡里有负债。
在那种情况下,同学们能还能凑出五万块钱,是很不容易的。
可惜当时木夏打官司的时候被电话分手,遭遇亲情和爱情的双重背叛,对同学们的好意并不领情,粗暴拒绝……
现在,木夏不仅有机会重修学位,还有机会弥补当年过激的言行。
和老同学斩断联系五年,她并不打算重修旧好什么的,毕竟都断了五年,同学的名字基本都忘记了,木夏只是让老同学知道,她在灾难面前挺过来了,而且过的还行,给当年拒收的五万爱心捐款一个交代。
给半途而废的大学生涯画上一个句号。
拿个文凭,和老同学见一面,这个句号就成立了,午夜梦回时,她不会为之惆怅。
但,这不是单纯的同学聚会,这还是前男友的婚礼。
她无数次幻想和前男友的偶遇,所有故事的结果几乎都是“前男友流下悔恨的泪水”。
但现在,恐怕“流下悔恨的泪水”要变成她自己了。
事业上,前男友是大学老师,旱涝保收铁饭碗。她是黑礁村“杰出创业青年”、上过当地报纸、得到天使投资人五百万融资的民宿小老板,各有一点小成就,勉强打平。
感情上,前男友要结婚了,她单身五年,有个暧昧以上,恋人未满的袁秘书——这事因半路杀出个霍晓玉,搞成夹生饭了,算是感情失败。
木夏有强烈的好胜心和自尊,否则她早就被二叔二嫂吃的死死的,任人摆布人生。
在前男友婚礼的同学聚会亮相,木夏觉得事业和爱情起码要和前男友旗鼓相当,不能怂,不能输!
木夏下定决心,一口将第四罐啤酒喝干,右手把易拉罐都捏瘪了。
此时,经管学院和机械学院的篮球友谊赛到了中场休息时间,穿着白色小背心和蓝色超短裙的经管系拉拉队上场跳操,鼓舞士气。
拉拉队:“经管!”
围观学生:“加油!”
从加油的声势来看,好像全场都是经管篮球队的粉丝,场面一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