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亲征(2 / 2)

容珂站住身,却没有回头:“三叔,若你当日得手,我死后,你会善待容琅吗?”

“哈哈哈。”梁王抬起头,笑声怆惶,几乎将泪都笑出来了,“好好好,不愧是被容文哲寄予众望的乾宁公主,当年父亲那样宠你,若是知道你如今的模样,不知会不会后悔。”

“这些,就不劳三叔操心了。时间到了,送三叔上路。”

“等等。”梁王突然说道,“你手下有一个很得力的女探子,名唤夏风,或许她本不叫这个名字,不过明面上这便是她。”

容珂豁然回头,眼神亮的慑人:“你将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杀了。”梁王带着看好戏的笑意,看向容珂,“我一直奇怪,郑王和崔太后的事情为何会这样巧,原来是沾了预知的光。你提前从那个女子身上得到了未来的发展,然后因势布局,这才能无往不利。现在这个女子在我手上,没了她,你以后可怎么办?”

程慧真在梁王手上?萧景铎皱起眉,担忧地看向容珂,而容珂却轻轻哼了一声。

她无往不利是因为程慧真?快算了吧,她靠的可是自己的脑子。又一个被程慧真唬住的,容珂不屑地想,怪不得你们都要失败,迷信预知,何如信任自己?

“你现在还没找到她吧?我将她藏在了一个隐秘的角落,而且我早早就吩咐了看守的人,一旦我兵败,立刻将程慧真的身份宣扬出去,让众人看看,他们所谓的摄政公主实际上靠的都是些什么。我倒要看看,到时你要如何收场。”

怪力乱神这些东西容珂并不怕,但是宣传到民间的话,确实有些难办,还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容珂只好问:“她在哪儿?”

梁王摇头不语,容珂微微走近了一步,再次发问:“她到底在哪儿?”

梁王突然抓住这个机会,跳起身朝容珂扑来,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匕首。

萧景铎也刷的抽刀,刀尖一挑便朝梁王刺去,快到几乎看不清。

终究还是萧景铎更快,梁王捂着腹部跪倒,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怪不得我故意放你离开,她还是愿意相信你。你站在她那么近的地方突然抽刀,她竟然避都不避……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萧景铎刀刃带着薄薄一丝血线,萧景铎反手将长刀收回刀鞘,他不想让容珂看到这些东西,对容珂说:“你先出去吧,这里我来收拾。”

“嗯。”容珂轻轻点了下头,就转身出去了。

等萧景铎处理好殿内的事情,走到殿外,就看到容珂披着雪白的狐裘,毛绒绒的狐领围在她的脸侧,将她衬得剔透如玉。容珂抬头看着天空,从檐下伸手出去:“下雪了。”

明日就是除夕了,今日下雪,多么好的兆头。

然而还没等容珂感慨完,手里一重,紧接着一股暖意传来,将她小心接在手心的雪花化了个干净。

“外面凉,你不要伸手去接雪。”萧景铎在容珂手心里放了一个手炉。

萧景铎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容珂抬头幽幽瞪了他一眼,他还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

梁王死了,这是她嫡亲的三叔,少年时亲密非常的血亲。容珂就算在殿里表现得再冷淡决绝,她心里也很难不介怀。

她的亲人,一个一个离她远去。祖父走了,紧接着父亲也离开,之后,她的堂叔惨死,堂姑和她势不两立,曾祖母气息奄奄,现在三叔也走了。

若说祖父和父亲是上天不给活路,要怨只能怨天命,可是之后的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出自她手。

“我不想回宫,你陪我到外面走走吧。”

这种时候,萧景铎怎么舍得拒绝容珂。“好。”

洛阳行宫虽然也是宫殿,但是比起阙楼重重的太极宫,洛阳行宫的规矩和门禁就要松懈许多。更何况洛阳如今被烧了一半,就连行宫都处处可见断壁残垣,宫门的守卫可想而知。

容珂和萧景铎顺顺畅畅便出了宫。今日已经是二十九了,街上人来人往,处处可见红灯笼,即使路边还倒着焦黑的木头,但是刚刚结束的战争并没有影响百姓对新年的期盼。

慢慢走着,便走到了北市里。北市里极为热闹,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容珂很少亲自逛市集,她的衣食都是一层层挑选下来,放在精致的盒子里呈上来的,如今看到民间这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容珂大感新奇:“这是什么?”

萧景铎其实很拒绝容珂来这种人挤人的场合,但是谁让容珂乐意呢,萧景铎只好暗暗提着精神,注意四周环境。听到容珂的问话,萧景铎答:“这是糖人。”

“小娘子想要什么?”买糖人的老翁笑呵呵地问,“阿翁给你做。”

老翁这话是将容珂当作孙女来称呼,容珂后面跟着的人脸色都有些僵,容珂的祖父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那可是开国高祖啊!不过容珂还是笑吟吟的样子:“什么都能做吗?”

“对。”老翁点头。他看这位漂亮的小娘子衣着贵气,身后站着的那个郎君也是好相貌,老翁本以为这是一对新婚夫妇,但是看容珂的发髻没有高挽,便猜测这还是个未出阁的贵族姑娘,旁边那位,多半是未婚夫之流了。

依老翁的想法,这个小娘子多半都要照着自己和她身侧的郎君捏糖人,老翁见惯了这种套路,没想到,这位漂亮得不像话的娘子点了点头,开开心心地说道:“那便做一个应龙吧,应龙处南极,主雨,今日下雪,正好应景。”

老翁听着都呆了,用糖勾应龙?现在的小娘子都喜欢这些?

看到老翁的神情不对,容珂皱眉:“不能做吗?那便换成麒麟吧,麒麟主祥瑞,也是好兆头。”

萧景铎赶紧把容珂拉走了,再呆下去,估计人家都要觉得这是来砸场子了。

容珂被拉走了还很不悦,问:“你为什么拦着我?”

“这是东市,又不是宫廷。你让做糖人的老翁给你做应龙和麒麟,这不是刻意刁难吗?”

刁难?容珂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毛病:“这怎么能叫刁难呢?”

容珂四处看了一会,又停在一个摊子前。摊子上放着很多木头做的机巧玩意,摊主一见容珂和萧景铎,知道这是来了个大主顾,卖力吆喝道:“娘子好眼力,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独门机关,听说师承墨家,全天下仅此一家!娘子你尽管挑,除了我们家独传手法,保管任何人都打不开!唉,娘子您做什么……”

还没等摊主吆喝完,容珂随手拿了一个木鸟,手上仅动了两三下就把木鸟的翅膀卸下来了。这种鸟腹部中空,平时可以放一些小玩意,用特殊的钥匙才能打开,然而容珂低着头,没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这只精巧非常的木鸟拆成零件了。

摊主瞠目结舌地看着容珂,萧景铎觉得自己汗都要下来了。而容珂毫无所觉,她举起各个零件看了看,轻轻“哦”了一声,便开始组装木鸟。没一会,木鸟便恢复了原状。

这怎么能叫墨家的传承呢?容珂心知这个摊主肯定在吹大话,她将木鸟放在摊上,对萧景铎说:“不算难,走吧。”

摊主眼睛都瞪大了,萧景铎赶紧说:“这些东西我们都买了。谭松,付钱。”

容珂自己在前面走,身后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每人手里拎着许多零食玩意,这么冷的天,他们脑门上却覆了一层薄汗。

萧景铎替身后的汉子们问出了心声:“殿下,你散心散够了吗?”

“洛州白面一斗三十七钱,生绢二百一十钱,铁锄五十文,而粟米,每斗才两钱半。”容珂感叹,“虽然现在涨了些,但是有六部支持,恢复战前水平只是迟早的事。一文钱能在东都买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幸事。”

“建元二年,那时刚刚立国,东都一斗米八千多钱,我记得那时候,便是权贵人家都买不起米粟,而如今,一斗米才两文半,缴纳赋税之后,百姓家中还能剩下许多。如今天下太平,仓廪丰足,虽然许多人会说你狠心,但是放眼全天下,终究是念着你功劳的人更多。如今外敌已灭,内乱已平,治世的时机才刚刚到来。”容珂的舞台,也才刚刚开始。

容珂看着飘舞的雪,没有说话,萧景铎就陪着她静静站着。过了一会,容珂呼出一口白气,道:“是我妇人之仁了。回吧,有点冷。”

萧景铎见她想通了,还没等放心,就听到容珂说有点冷。他真是无奈极了:“有点冷怎么不早说?”

在爆竹声中,乾元三年过去了。这一年战乱不断,连洛阳城都被毁了,洛阳的百姓将爆竹挂的格外高,希望能借此甩脱晦运。行宫内,红色的灯笼也处处高悬,宫女们遇见后,笑着对彼此说吉利话。

行宫的派头自然不能和长安比,容珂一个人留在洛阳过年,相比于往常清冷了很多。但是行宫没有太极宫那么多规矩,反倒能好好过个年。

萧景铎也终于能摆脱定勇侯府的人,自己清清静静过节。今年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但萧景铎却比往常还要舒心,他站在窗前,望着天上接连飘落的雪花,喃喃道:“已经是乾元四年了。”

盛世篇章,终于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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