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言几的意思,是先认定了“鬼魂”的存在,它们会趁着活人虚弱的时候趁机侵扰,才会出现那些古怪的声音或是现象。这样的看法显然马大犇是不能认同的,木言几又补充道说:“你看刚才刘姐说的,她过马路差点被撞,就是因为刚要走的时候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的闺名,才躲过一劫。或许你觉得这是一种巧合,快别傻了,巧合不是没有,但是不能什么事都解释成巧合啊,那万一不是巧合怎么办?”
木言几这一句嬉笑怒骂的话,让马大犇也觉得仿佛有点道理,倘若一切暂时无法解释的事都用“巧合”来搪塞过去的话,显然,这也不是科学应有的严谨态度了。那谁不是说过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既然如此,那就来个眼见为实吧。
当晚由于要做事,于是武先生按照行里的规矩,只准备了一些素菜。马大犇虽然觉得这顿吃得有点寒酸,但寄人篱下,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到了晚上大约八点多,木言几再次检查了一番自己携带的东西,就带着马大犇出了门。
老街的夜晚显得比其他地方更安静,就连白天喜欢凑到一起聊天的街坊们,也都纷纷回家,看电视的看电视,休息的休息,走在老石板铺成的梯步上,周围任何一点声音都在此刻显得格外明显。从周围亮着灯但关着床的屋子里,传来电视的声音,还有收音机里唱戏的声音,还有不知道哪家两口子拌嘴的吵闹声。就连在这附近生活的野猫们,踩在屋顶上撩动瓦片发出的响动。
马大犇是喜欢这样安静且充满生活气息的夜晚的,和厂里那种工业感不同,这个地方反而让马大犇觉得更舒服。
刘姐家要从木言几住的地方顺着梯步一路往上,在走到比较接近大马路的地方再横插进一条小路,路会变得更窄,甚至有些湿滑。这狭窄道路的两边,都是那种一楼一底的小砖房,一栋挨着一栋,楼与楼之间的缝隙,大概只能通过一个人,即便如此,这狭窄的通道里,也被两栋楼的住户堆上了不少东西。
和老街正街上那些房子的情况相同,这里的人也都在这个时段待在家里。路灯似乎是有不少年头了,其昏暗的程度仅仅只能让你看清路的轮廓,不至于撞到墙壁而已。夏日里的夜晚,还伴随着石头缝里蟋蟀的鸣叫,和天上蝙蝠吱吱的叫声。
木言几带着马大犇走到了刘姐的屋子跟前,这是在距离支路大约三十多米的位置,这短短三十几米,也有七八栋房子了。木言几告诉马大犇,这附近的住户,大多数自己都认得,之所以挑晚上来,一来是晚上更容易办事,毕竟鬼魂在晚上的状态下,会相对更活跃。而且晚上外头人少,看到自己的可能性也就低,大家都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如果因此联想到刘姐家里闹鬼,只怕是将来人家会避讳了。
别看木言几有点吊儿郎当,其实考虑事情还挺周全的。木言几取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招呼马大犇进屋之后再打开了屋里的灯。其实这屋里的灯光也并没有很亮,只是二人在黑暗的路上走了有点久,当屋里的灯亮起来的时候,眼睛还稍微觉得有点不适应。马大犇仔细观察了一下刘姐的屋子,虽然老旧,但却被打理得清爽整洁。只是屋子里弥漫着一种好像是中药的味道。
二人所站的位置,就是出入户的大门,是一个好像门厅一样的地方,放着一张饭桌,桌上还有防苍蝇的那种纱网盖着,墙上挂着一副喜庆的年画,上面有一年的日历,不过仔细一看,那年份已经是两年前的了。左右都有屋子,最左侧是厨房,厨房隔壁就是厕所。而尽头处的房间上挂了那种珠子串起来的门帘,想必是卧室,考虑到刘姐自己说过,老人住在楼下,那么这个房间,应当就是刘姐婆婆在住了。而最右侧的房间关着门,马大犇也就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婆婆的门外有个上二楼的楼梯,当马大犇正打算上楼去看看的时候,却被木言几一下子拦住了。他刚才那种轻松的表情此刻已经不见了,看样子,自打进屋以后,木言几就已经处于一个工作的状态。木言几对马大犇说:“你先站着别动,这地方你我都是第一次来,倘若里面真的有东西存在的话,那人家可比我们来得早,我们俩就算是生人了。”
马大犇问道:“生人?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煮熟的人?”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玩笑开得有点不符场合。木言几瞪了他一眼说道:“生人勿近,这个词你听过吧?”马大犇点头,这里的生人,是陌生人的意思。木言几说:“如果说有人去你家找你,熟悉的人你会直接放进屋里,但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呢,是不是要经过你的允许后,人家才可以进屋?”马大犇说当然是啊,比如什么水管工之类的。木言几说:“这就对了,咱们俩是直接拿钥匙开门进来的,我们比那些东西住进来的时间晚,所以这不叫进入,叫做闯入,你怎么对待闯入你家的人?”
他这么一说,马大犇明白了,虽然心里不信,但还是乖乖站着不动。只见木言几取出罗盘,左手拇指、食指、尾指都伸出,中指和无名指卷曲,将手变成了一个三角托的样子,罗盘就被他这样托在手上。他开始调整罗盘的平行,将盘面上的两条红线分别对准了东南西北,然后将罗盘木框的四个角,对准了屋子的四个角。
马大犇垫着脚去看木言几的罗盘,发现随着木言几身体轻微的晃动,那指针也跟着颤,但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转动幅度。于是木言几开始端着罗盘沿着屋子的墙边走,好像是在给屋子画边线一样,同时他对马大犇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跟在自己身后。木言几这突然之间神秘兮兮的样子,反而让马大犇开始有点紧张,鼻子里充斥着那种中药的气味,混在老房子的空气当中,好像是发霉一样。走到厨房门口,木言几只在门口转悠了一下,继续朝前,走到厕所门口也一样如此。
而当他走到那个挂了珠帘的屋门口时,却伸手让马大犇停下,木言几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盯着罗盘的指针。马大犇偷偷在他身后张望,发现指针开始慢速地旋转,好像是被什么磁铁般的东西吸引了一样,转动的速度很慢,但却很匀速,这很明显会区分于手的颤抖。
按照马大犇对木言几的了解,罗盘的指针出现这种情况,就意味着这里有亡魂的存在,转动的速度和强烈程度,就代表了这个亡魂厉不厉害,或者说怨气大不大,如今看上去,似乎是个很温和的“亡魂”。
木言几没有说话,只是仔细观察着指针。片刻之后,他右手伸进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像小荷包的东西,让马大犇帮他打开。于是马大犇拉开荷包上的绳子,发现里面是一些白中发灰的细碎粉末。木言几用右手的三根手指伸入其中,拈了一丁点粘在手指上,然后手指成鹰嘴状对准了左手罗盘的盘心,接着三个手指开始互相搓动。
奇妙的现象出现了,只见木言几的手指在搓动下,开始冒起一阵白色的烟雾。烟雾先是朝着罗盘往下飘了一小段后,再腾空而起,却径直朝着挂了珠帘的屋子里钻了进去。木言几微微皱着眉,仿佛觉得这事不那么容易,就在马大犇不明白为什么手指会散发烟雾的时候,突然从自己的头顶,传来“吱嘎——!”的一声。
马大犇吓得半蹲下身子,情不自禁朝着头顶的楼板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