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围却没有郭宁妃那么轻松,“皇上指定这两人协助娘娘打理后宫,可是她们都唯娘娘马首是瞻,一点建议都没有,并不是好事。一旦出错,都是娘娘的责任。办的好了,她们两个自然会分一些功劳。”
郭宁妃拍案而起,“这两个瞧着平时闷声不响的,没想到都打得一手好算盘。”
“娘娘息怒。”胡善围劝道:“以惠妃和定妃的出身,若不是圆滑些,在后宫早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娘娘要做的,是大胆的放手,把事情抛给她们去做,要她们自己拿主意,比如中秋家宴,要惠妃负责宴饮,要定妃负责席间的灯谜歌舞,娘娘只在背后统筹。”
郭宁妃不安,“本宫不放心,万一这两人搞砸了什么办?这是本宫操办的第一个重大节庆。”
初掌大权,还总是受挫,郭宁妃恨不得做一件漂亮的大事,来显示她的本领,让洪武帝看见她的好处。
胡善围劝郭宁妃改掉贪功的毛病:“以惠妃和达妃的性格,估计一切的事情都按照旧例办,绝不会搞什么花样——皇上没有过节的兴致,做的再好也没有人欣赏。娘娘现在初来乍到,不出错就是有功了,来日方长,等明年孝慈皇后二十七个月的孝期一过、皇室除了服,娘娘再大操大办不迟。”
胡善围直言相劝,句句戳中郭宁妃的心上。郭宁妃觉得胡善围确实有真货,但确实被她伤到了。
郭宁妃说道:“你说的道理本宫都懂,‘不出错就是有功’,李贵妃之前就是这么做的,可是本宫和李贵妃不一样,本宫家世显赫,且育有皇子,难道也要学李贵妃的样子?”
郭宁妃觉得被胡善围伤到了,胡善围还觉得被郭宁妃气到了呢!就这种脑子,后宫大权迟早要完!
胡善围不是传统温婉宜人、循循善诱、苦口婆心的性格,她更擅长当头棒喝,直言说道:
“是的,娘娘的确和李贵妃不一样,李贵妃执掌后宫时,是上将军巩昌侯郭兴统领亲君上十二卫,现在娘娘执掌后宫,十二卫立刻多了一个西平侯世子沐春当副将军,这,就是区别。娘娘,您要比李贵妃更小心才是。”
郭宁妃脸色大变,捂住胸口,低声喝道:“放肆!你胆敢议论朝政!后宫干政则斩,铁碑还在东西长街上立着呢。”
胡善围想起孝慈皇后的教诲:后宫的事情,和前朝息息相关,互相影响。
胡善围说道:“后宫有的是应声虫,娘娘请我回来,为的是什么?娘娘若后悔了,觉得我是祸害,那就放我回孝陵喂鹿去吧。”
言罢,胡善围拂袖而去。郭宁妃如此冥顽不灵,让她觉得郭宁妃即将成为第二个死的不明白的李贵妃——被自己作死的。幕后凶手就是想推着郭宁妃上位,然后让郭宁妃自掘坟墓。
一定是的,这才符合凶手一贯的行事风格,计划缜密,一环扣一环,无懈可击。
眼瞅着胡善围到了门口,郭宁妃大声叫道:“站住!”
胡善围停住脚步,她本来就是做戏,给郭宁妃来一记猛药。郭宁妃安逸日子过得太长,快要被养废了,空有野心,妥妥的傻白咸。
有人要郭宁妃自掘坟墓,胡善围偏偏不要郭宁妃作死垮掉,倒要看看对方会使出什么手段,只有对手动手,她才有机会剁手。
郭宁妃问:“你能助本宫当贵妃、当皇后吗?”
胡善围转身,摇摇头,干净利落的答道:“不能。”
郭宁妃露出失望的表情。
胡善围定定的看着郭宁妃,“我只能帮娘娘做一件事,那就是打理后宫。其余的,我都做不到。”
话说到这个份上,郭宁妃和胡善围都摊开了。郭宁妃有凌云之志,但要实现这个目标,打理后宫是基础。
两人对视良久,郭宁妃拍掌笑道:“难怪你能和曹尚宫分庭抗议,还真是棋逢对手。本宫相信你,你也要实现诺言。”
郭宁妃按照胡善围说的去做,分权放权,郭惠妃和达定妃一再推脱,说她们没干过这事,一切听姐姐的。
郭宁妃说道:“皇上要两位妹妹为本宫分忧,本宫就不客气了。一起姐妹多年,年年过中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宴席归惠妃妹妹,灯谜歌舞归定妃妹妹,就这么定了,两位妹妹赶紧和六司一局商量着办,三天就要过节,本宫就指望两位妹妹了。”
中秋节皇室家宴,一切果然如胡善围所料的中规中矩,洪武帝思恋孝慈皇后,兴致淡淡,最后按照以往惯例,宫廷诗人们作诗纪念,洪武帝点了沈琼莲的中秋诗为魁首,给予赏赐。
崔尚仪大喜,引领着沈琼莲上前谢恩,沈琼莲已经有了醉态,拿了赏赐,还不肯走,小手一挥,“拿纸笔来,我还能写。”
胡善围铺纸,沈琼莲提笔,不假思索,挥笔写道:“尚仪引见近龙床,御笔亲题墨沈香。幸得唱名居第一,沐恩舞蹈谢君王。 ”
沈琼莲当了四年的宫廷诗人,早就琢磨出洪武帝的胃口,她写的浅显易懂,还十分应景,正好符合洪武帝这个文化水准的审美,龙颜大悦,终于在中秋家宴的末尾有了笑意,“沈教习天纵英才,大本堂的皇子们刚好学《尚书》,就由沈教习教他们《无逸》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