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说了体己话,就进了屋子。
此时家已经搬的差不多了,临时搭起来的篱笆院子也有半人多高,这西屋算是正式和老顾家划分开来了。
这才是顾家四房真正的小家,吃东西不用顾忌,给闺女买衣服也不用被说,想给小儿子买点好的课业本,也不会被人戳脊梁骨,说偏心眼子。
老实说,顾卫强站在西屋的院子门口,往里面望的时候,心里敞亮极了。
屋里这会帮忙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一对儿女。
顾安安见到顾卫强进来,眼睛都亮了,她指着墙角放的一堆东西,“爸,这是华子叔还有隔壁的叔叔婶婶走的时候给咱们留的,说是让我们晚上吃顿热乎饭,我让他们带走,他们跑的可快了。”
顾卫强也看到了,那墙角处堆了半人高的东西,有两个南瓜,小半块冬瓜,还有七八个白萝卜,三颗雪地里面刚刨出来的大白菜,还带着冰碴子。
两三斤的细白米,一撮盐,两把干豆角,还有两块腊肉,不过偏肥肉居多,这年头,瘦肉都没人愿意吃,都喜欢吃肥肉,还能炼油,又耐饿。
顾卫国看到这些菜的时候,一个大男子汉,眼睛都红了红。
他说,“安安,冬冬过来,记清楚谁家送来的东西,这是恩情,咱们到时候记得还回去。”,有些时候,那些外人,都要比亲人好上许多。
顾安安点了点头,掰着指头数,“南瓜是桂芳婶给的,冬瓜是三姑奶给的,萝卜白菜是半夏从地里面刨出来的,白米干豆角腊肉则是之前奶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从后院墙塞给我的,对了,奶还塞了我五十块钱,我没要。”
说到这,安安认真,“爸,他们都是好人。”,包括她奶奶。
“对!等我出去一趟。”,说完顾卫强就出去。
安安和冬冬两人大眼瞪小眼,安安以前虽然没做过饭,但是原身会啊!
看着这些菜,她手痒啊!很自觉的拿起来,开始准备晚饭,这是他们分家后的第一顿,肯定要好好吃,气死那个王大英,嗯!还要把奶喊过来。
一块吃,不然奶奶一个人吃饭,太难受了。
不过几天的相处,安安是真的把自己给融入到这个环境来,奶奶和爸爸,还有华子叔,他们都是最好的人。
指使着冬冬去烧火,趁着他没看见的空档,安安把腊肉和米都换成了自己超市里面的材料,奶奶拿过来的是细碎米,虽然也是大米,但是和超市里面的香米比起来,差远了。
还有腊肉,两块巴掌大的腊肉,虽然看的不错,但是太硬了,还大半都是肥肉,若是真让自己下口,安安有些嫌弃,她直接左手一转,从里面挑了一截肥瘦相间的腊肉。
至于其他的食物,她可不敢在拿出来了,就怕露馅了。
安安的厨艺是跟着菊香婶和大伯娘学的,八岁就开始上炤台了,做起来得心应手。
她看着案板上摆的东西,打算着做一道腊肉锅巴饭,要知道,这可是土灶台,柴火往灶膛一塞,大火闷锅巴饭,香的很。
等顾卫强回来的时候,安安已经炒了个冬瓜片,还有个酸辣大白菜,至于醋当然从空间里面拿出来的,辣椒则是挂在西屋窗台上的,串了一大串子呢,摘个三五个,就够辣了。
这会锅里面的腊肉锅巴饭已经快好了,冬冬坐在炤台前,灶膛里面的熊熊大火,照的他小脸通红,不停的咽口水,他梗着脖子,催促,“姐,这腊肉饭啥会好啊?”
安安擦了擦汗,揭开锅上的木盖子,只留了一个缝,她看了一眼,“还要在等几分钟,冬冬,灶膛里面的火稍微小一点,这会正在炕锅巴呢!”,还别说,安安就揭开了一个缝,那锅里面的香味,止不住的往外飘,顾卫强手上提着一只鸡,闻到这股子香味,他甚至在想,这鸡会不会还没自家闺女做的腊肉香。
他推开小门,把杀好洗干净的鸡放到了案板上,问,“安安啊!做啥呢?这么香,我走门外都闻见了。”
安安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家老爸手上提着的鸡,她眼睛一亮,“就差一个老母鸡汤啊!”
“晚上咱们吃腊肉锅巴饭,在来一个萝卜炖老母鸡汤,配着俩素菜,肯定好吃。”,还没做呢!顾卫强光听着,就跟冬冬一块咽着口水。
他从水缸里面舀了一葫芦瓢子的刺骨的冰水,对着水桶冲了下去,连冲了三瓢水,洗的干干净净的,把鸡都剁成了块,这才递给了安安。
安安就负责炖汤,把冬冬和自家老爸都赶出去后,她这才在超市里面一阵翻翻找找,找到了调理区,从里面选了一袋清炖母鸡汤的材料,有桂圆红枣枸杞这些,又挑选了两大块生姜,这清炖鸡汤,一不小心嫌腥味了。
有了这姜能去去味。
大锅做饭就是快,灶膛的熊熊大火,这鸡肉没多久就炖烂了,快起锅的时候,安安特意把那小包调料提着线,给拽了出来,丢到超市,毁尸灭迹。
起码从锅里面看,就是萝卜炖鸡汤,没啥其他材料了,但是闻着味,却跟往日不一样,快香死了都。
老母鸡汤炖好了,锅里面的香米,贴在锅上面的那一层,早都成了金黄的锅巴,锅盖一揭,安安翻出来了一下瓶的香油和做锅巴饭的汁往米饭上一浇,喊了一嗓子,“开饭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带来的超市,完全就是作弊小能手啊!改善生活棒棒的。
贴在厨房门口的顾卫强和冬冬,瞬间推开厨房门,那味道散到院子里面。
传到了隔壁,才分家,隔壁不同于安安这边,下午人多,胡乱收拾了下。
他们那边,老大一家子和老二一家子共用一个炤台,又因为才分家,没啥好吃的,晚上就做了一个酸菜面,面是自家种的小麦,磨成的粗粉子,用着擀面杖赶出来的面条,是半褐色的,咬到嘴里面,有些刺嗓子。
王大英做饭跟猪食差不多,下的酸菜面,又炒了一个酸菜,舍不得放油,用着土纱布沾着油,在锅沿旁边抹了两圈,算是意思意思。
除了周爱菊,二房的五口,再加上顾老爷子围着桌边坐着,闻到隔壁的香味,王大英敢说,这辈子都没稳过这么香的东西。
那腊肉真真是香到骨子里面了。
一家子都戳子碗里面的酸菜面,顾双先没忍住,把碗往桌上重重的一放,碗里面的汤往外撒的到处都是,干嚎,“妈,我要吃香喷喷的肉,不要难吃死了的酸菜面。”
平时很疼幺儿的王大英,一筷子敲在顾双的头上,“吃吃吃,就知道吃,那肉是你能吃的???”,她故意提高了嗓门,“那可是你四叔专门从外面弄回来的,你算啥啊?又不是人家儿子,没你的份。”
顾冬冬最听顾安安的话了,她一说,小豆丁立马把眼睛闭上。
顾安安手心里面突然多了一颗奶糖,她剥开糖纸塞到了顾冬冬的嘴巴里面,说,“把嘴巴闭上,不许吐出来。”
嘴里猛的一甜,小豆丁立马就要吐出来打算分给姐姐一半的。
听着姐姐凶巴巴的让他闭嘴,他嘴巴条件反射的闭了起来。
顾安安一双大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弯成了月牙,她欢喜,“甜吗?”,她感觉看到面前的小孩儿吃糖,比她自己吃糖还要高兴。
顾冬冬舍不得张嘴,怕嘴里面的甜味跑没了,口齿不清,“咩……真咩……”
这副小模样,可把安安给逗笑了,姐弟俩一阵打闹。
“开饭了!”,外面王大英正扯着嗓子喊道。
顾安安一听,就跳下了床,临出门前,还不忘让顾冬冬张嘴,看糖头化了没有,嘱咐,“不许和别人说,你吃糖了!”
顾冬冬头点的如捣蒜一样,舔了舔嘴唇,“没吃,啥都没吃。”
“真聪明。”
姐弟俩手牵着手去了堂屋,堂屋的桌子上,这会坐满了人。
除了四房这边,缺三口人,唐兰芝领着顾婉婉去了省城,顾卫强则是从西屋出去后,就一直没见人影,家里人也习惯他不在家。
其他人倒是都在。
哦!对了,顾安安三叔顾卫民一家子都不在顾家村,现居住在县城,做木匠,顾卫民打小动手能力特别强,小学毕业后,就没心思在读书,索性去了县城,跟着一家木匠学做木匠活,他聪明,又勤快,很得老师傅想喜欢,老师傅家里就一个闺女,把顾卫民当做半个儿子看,后来,在老师傅去世的时候,提了个要求,希望顾卫民能做老李家的上门女婿。
原因是,他家就一个闺女,他攒了一辈子的钱,若是让闺女嫁给别人,他不放心,只有自己这个关门弟子,才是最放心的。
顾卫民念着老师傅的恩情,再加上对师傅的闺女李月娥也暗生了情谊,顺理成章的在了一块,倒是当时说,做老李家上门女婿的时候,在整个顾家村都轰动了。
毕竟,这个年头,但凡家里条件好一点的,都不会让自家儿子去做上门女婿。
尤其是老顾家在顾家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一下子更是丢了顾老爷子的脸。
但顾卫民是个情种,为了能娶到李月娥,在家闹腾了许久,后来还是周爱菊心疼了,这才松了口。
不过,松口后,顾卫民就落户在县城了,老李木匠铺在这一代都是出了名的,祖祖辈辈传下来,家里家底颇厚,在县城最好的位置有一栋小院子,住起来敞亮啊,原本看不起顾卫民做了上门女婿的人,瞧见他婚后如此风光,顿时有些眼红起来。
故而,这顾家一家子吃饭,只有顾老爷子和周爱菊,大房的顾卫国,赵君雁还有他们家小儿子顾平安今年十岁,比顾冬冬大上两岁。
按理说,顾老大顾卫国的孩子应该是师兄弟里面年级最大的,但是偏偏顾老大小的时候,爬树掏鸟蛋,摔断了腿,没能得到及时治疗,故而,就变成了瘸子,连带着谈婚论嫁的时候,也没人愿意嫁给他。
一直到顾卫国三十来岁的时候,遇到了逃难的赵君雁,这才娶了媳妇,成了家。
顾卫国沉闷木讷,赵君雁平时也不爱说话,十岁的顾平安被两人教的有些畏缩,不敢见人,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下,一家三口坐在桌子的最边缘处,一人端着个碗,老爷子还没发话,也不敢开动。
坐在顾老爷子下手的位置是老二一家子,顾卫富和王大英,还有老二家的三个儿子,老大顾书,老二顾单,老三顾双,最大的顾书今年二十岁,在县城读高中,不过却是留级生。
顾单和顾安安同岁,都是十六,不过顾单不是念书的料子,和顾卫民一样,喜欢动手,家里的桌椅板凳,基本都是顾单去一趟县城,回来后自己琢磨的。
再说顾双,是顾卫富的幺儿,是最得宠的一个,简直是顾家的小霸王,要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摘下来送给他,这不,今天顾卫国去了趟河边,把河里的冰给砸了个洞,弄了两条大草鱼回来,家里难得见一次荤腥,顾双那一双眼珠子都恨不得沾在大盆子里面的草鱼上,把那好吃的鱼全部都吞的干干净净的。
顾安安牵着顾冬冬出来的时候,老太太的右手边还有两个空位置,明显是给顾安安姐弟俩留的。
她大致扫了一圈饭桌上的位置,也心里有数了。
除了她爸妈和顾婉婉,还差三叔一家,不过这一桌子人也不少,零零散散坐了十二个人,桌上的菜种类不多,但是胜在量足,一盆子的冬萝卜,再加上一大盆子的酸菜鱼,那酸菜也是周爱菊自己腌的,在厨房的放着,整整两大坛子,够一年的下饭菜,至于用来腌酸菜的雪里红,则是全靠安安一个人,去山上拔的野生的雪里红,用雪里红腌酸菜,那个酸味儿特别好,嚼着也有劲儿。
还别说,那一大盆子的酸菜鱼,让安安瞧着,嘴巴里面都多了不少的口水。
姐弟倆一出现在堂屋,王大英嘴皮子一张,“安安呐,不是我说你,在怎么说在坐的都是长辈,让这一大桌子长辈等你们姐弟俩,也忒没点礼数了,不能说,你妈一走,你们连最基本的孝敬长辈都不会了。”
在顾安安的印象里,王大英总是觉得唐兰芝是文化人,压着她队长媳妇一头,再加上周爱菊老是偏心老四一家子,连带着四房的孩子,王大英都不待见起来。
顾冬冬虽小,但是知道二伯娘说的不是好话,他下意识的往顾安安身后躲去。
顾安安捏了捏小豆丁撰的紧紧的小手,看都没看王大英,转向周爱菊,一脸的讨喜,“奶,我和冬冬来晚了,是我们不对,这块最大的鱼,就当孙女给您赔罪了。”,说着,她拿着筷子,直接从盆子里面,夹了一块鱼刺最少,鱼肉却最多的放到了周爱菊碗里,当然顾老爷子她也没落下,若是她没记错,老爷子喜欢吃鱼肚子,尤其是上面带点肥膘子,一口咬下去,香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