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真想出门,谁能拦得住我?”罗九宁从墙上摘了幂篱戴上,抓过小壮壮的脚丫儿作势要咬,小壮壮非但不觉得怕,反而乐的笑出声来。
这般惹人疼爱的小家伙,曾经初怀上的时候,因为不知其父是谁,罗九宁不是没想过要堕掉,可是王府守卫森严,她几番堕胎都堕不下来,怀着怀着就大了。
生下来一瞧是个男胎,她生产完又疲又累的,揭开襁褓时,不是没有伸过手想要掐他一把,不是没想过自己与他一了百了,一起死了算了的。
可是随着孩子哇一声哭,随着他叨上粮袋咕咕而吮,罗九宁顿时泪雨滂沱。
他的出生已然是个错误,可他也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啊,生的这般可爱,要是连娘都不要他了,他岂不是比她还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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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才升,秋日的洛阳城中红叶遍地,没有酷暑的燥热,亦没有寒冬的干冷,淡淡一股子寒气从地底下往上涌着,但人走在街面上却并不觉得冷。只觉得天高地远,呼吸起带着些清冽的冷风来,那叫一个敞快。
为着这股子清冽的敞快,牛肉汤粉摊子的生意今儿格外的好,一众食客们一人一只海碗,也不讲究,蹲在地上就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瘦的仿如一根竹竿一般,脸色不似常人,却又穿着七品官袍的中年男子,率着一群随从疾步匆匆的,就从街面上走了过去。
“咱们宋御史那皮屑,今儿瞧着似乎干净了许多?但那混身的皮儿,怎的还是掉个不停?”一个食口从牛肉汤里挑了亮晶晶的粉条出来,一边吹着烫气儿一边吸溜着。
“可不是嘛,他好歹也是个官爷,这幅样子太丢咱们肃王殿下的脸了,王爷当很嫌弃他吧。”另一个食客说道。
“你知道甚?据说,当年咱们丽妃娘娘还在洛阳时,宗正寺前来选秀。虽说丽妃娘娘天生丽质,艳冠洛阳,可是因为声名远扬,后宫之中别有用心之人便作了手脚,将她的画相画的极丑,就是不肯叫她被选中。
当时,就是咱们宋御史冒着死的风险,拼死拦住宗正寺少卿的轿子,将丽妃娘娘的画像给呈了上去,这才有的咱们丽妃娘娘到如今二十多年的盛宠不衰。而宋御史因为此事冲撞了一些人,他叫人暗害,给栽赃,关到阴山水牢里足足五年,这才有的一身皮屑病。王爷真要嫌弃他,可就是忘了根本,他又怎会嫌弃了?”
恰此时,遥遥一个身着白衣,戴着幂篱的女子翩然自汤粉摊前走过,这些人闻得一股淡淡的杜若香气,这种极为贵重的香气,衬着女子袅袅婷婷的身姿,自然要惹得大家多看一眼。
罗九宁遥遥望着安济堂,轻轻儿的就嘘了口气出来。
这是她从小到大,陪着两个小姨一起坐诊,制药,并顽来顽去的地方,当然也是她在洛阳城最熟悉的地方,将与宋伯允的战场选在这么个地方,当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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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洛阳城的八府巡按,巡城御史,宋伯允虽说生的面貌丑陋,但治城有方,在洛阳城干了十年的御史,于公事上兢兢业业,从来不曾出过任何一点的纰漏,算得上是个有政绩的官员了。
昨儿个,一年不曾面过世的,陶七娘的妹妹陶九娘重新面世,还托人给了他一盒薄药,并让他今儿个到安济堂再见面,要替他治病。
宋伯允心中甚为高兴。
率着手下的衙役们,一路闲庭信步进了安济堂,他抱拳便道:“陶掌柜,你家九娘何在?”
安济堂东家陶安正在里间替人坐诊捉脉着呢,听见外面宋伯允这声喊,立刻就迎出来了。
“哟,这不是对门二哥,您这稀客怎么亲自大驾光临了?”因是对门对户的邻居,陶安才有此一声称呼。
宋伯允抚着自己白到发光,薄皙到几乎能看见细肉的脸道:“这不是咱们的薄药圣手九娘赐了我一盒治皮屑的膏子,我涂抹了,不过一夜的功夫,你瞧瞧我这脸它嫩不嫩?”
他本就生的贼眉鼠眼,再兼是个驼背,又还满身皮屑,一般人因为他那身皮屑,都要对他敬而远之。
陶安道:“哪里有什么九娘,我的好二哥哟,九娘去年就嫁人了,再也不会来这药房里坐诊了,二哥您难道不知道?”
宋伯允往后退了一步,抱臂道:“那你告诉我,陶九娘到底嫁了何人,这洛阳城中,按理来说没有我宋某不知道的户儿。你告诉我,我找她去。”
陶安正不知该怎么应付了,便见药房外面走进个戴着幂篱,一件八摆幅裙,姿态婀娜的女子来。
她道:“宋二哥,好久不见。”
宋伯允立刻松手,回头见个盈盈楚楚的女子站在门上,哟的一声,都带着些结巴:“这,还真是小九娘,听说你都嫁人了,嫁在何方呢,怎的也不跟哥哥们说说?”
“嫁的丈夫死了,守寡了。”罗九宁哑声说着,提裙踱步,就进了里间。
她有自己的诊房,转身进了诊房,开门见山便道:“宋二哥,听说您想娶我家七娘,真的还是假的?”
宋伯允却是矢口否认:“没有的事儿,你这是听谁在乱传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