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苏秀团在一处, 正热热活活的睡着, 罗九宁便听到一声孩子哇哇的啼哭。
到底有了孩子的女子,跟没孩子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苏秀还呼呼大睡着, 她蓦地便坐了起来,便见小壮壮那奶妈自门外走了进来。
怀里抱着的,竟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 小壮壮儿。而奶妈的身后跟着的, 恰是母亲陶七娘。
将儿子搂到怀中, 罗九宁见奶妈毛头毛脑的, 陶七娘也是一脸瑟瑟缩缩的样子, 遂连忙将儿子接了过来,问道:“娘,怎的你就把孩子给抱回来了?”
陶七娘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有人三更半夜闯到咱家来,不由分说的就要抢孩子, 王爷把孩子给救了下来。从今往后, 这孩子你自己带着吧,娘是带不得他了。”
罗九宁心中的思虑, 倒是在佟谦身上。但转念再想起宋绮临走之前那别有深意的一笑,忽而就咬牙切齿的狠狠往外吐了口气。
在那本书里,小壮壮是叫宋绮指使着小阿媛从正院抱出去,然后扔在水井里, 溺死的。
她只当把孩子放回娘家就无碍了, 岂知宋绮临走时, 竟还来了这样一招。
“王爷可真真儿的心善,连奶妈带孩子的就给你抱来了,你往后可记得千万尽心伺候王爷,他待咱们家,可真不薄了。”陶七娘真心实意的说。
罗九宁仔细回想,似乎书中的裴嘉宪,确实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他和壮壮的死有关。
所以说,大概那人的性子,就是不怎么管内院罢了。对于壮壮,真的没有杀心。
这样想着,罗九宁心中对于裴嘉宪倒还有了几分感激,遂深深点头:“娘放心便是,女儿会好好待王爷的。”
陶七娘瞧着四处再无人,又悄声道:“有花才有果,有籽才有粮,按理来说,这孩子肯定得有个父亲。万一那一天,这孩子的父亲来了,你怎么办,这孩子,又怎么办?”
罗九宁连忙道:“娘,你别再说了,我全都忘了,从今往后,也不许你再提这个。”
*
拿到姐姐给的药方之后,罗承功便着手开始置办药材了。
这当是一味外用之药,其中有海马,有蔓陀罗,还有人参鹿茸等物,真要置办下来,倒还得一大笔的银子。
陶七娘手里虽说没大钱,但小钱总还有的是,只是,她有个给佛菩萨捐银子的癖好,自己过的节俭,对于罗承功,因怕他拿了银子要在书院里学坏了,更是苛刻。
到底不是生母,而且罗承功还是陶七娘养大的,便也不好说什么。
而罗九宁要走,老头子老太太倒也无甚,第一个反对的就是陶七娘。为着这个,罗承功也不敢从陶七娘这儿要银子。他弄不到银子,自然就要从自己名下那些铺面来入手。
但是铺面是个大东西,一座铺面至少上万两银子的数儿,短期内想出它,是出不出去的。
这日,罗承功四处问人卖自家的铺面卖不出去,正愁着呢,便见曾经与自己同窗过一段时日,又莫名失踪的李靖走了过来,问道:“承功兄可是为了银钱,正在发愁?”
罗承功并不知道这李靖一袭青衫,朴朴素素,竟会是个皇孙。
而因为他原本和罗九宁打的火热,后来却又消失不见了,心中甚为生气,遂冷冷道:“李兄有功夫,还是去读你的孔孟之书的好,我又非是我姐姐,花手大又喜好施舍,没钱舍施你。”
当初罗九宁可谓是费了银子又花了感情,在这个没心没肺的少年身上。
罗承功犹还记得,姐姐一开始总是李靖长李靖短的,他围追堵劫的都拦不住,总要悄悄儿跑出去和这李靖混在一处。
而这李靖,白吃白喝,还曾偷偷香过姐姐的唇,到最后竟是不辞而别,害姐姐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那么久,却原来只是个骗吃骗喝的白眼狼。
此时瞧他瘦瘦高高,白肤净面,一幅清俊相貌,也不过是白瞎了皮囊而已。
为此,罗承功由衷的鄙视裴靖。他讥讽了一句,这就准备要走了。
“这些银子,够买你想要的那些东西,如今你正是急用钱的时候,孔圣人都还曾说,君子要不立危墙之下,你打八岁开蒙读书,竟连这个都不懂?”裴靖冷冷问道。
罗承功望着裴靖手中的银票,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个穷书生,哪来的这些银子?”
裴靖道:“既手头紧,拿着便是,何必问我银子从何而来?”
“说吧,你为何如此好心的帮我?而且,你原本不是穷的连裤衩都没有吗,过了一年,怎的就如此有钱了?”罗承功肯定不会接银子,毕竟他虽才不过十五,毕竟也读了七八年的书了,书生那点清贫骨气,他总还是有的。
裴靖垂了垂眸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道:“去年,我父亲病了,为着守孝,我才无法来洛阳读书。如今父亲已死,我卖了家里的祖宅并田地,便是想着,当初你姐姐待我恩重如山,无论如何,总是想要见上你姐姐一面。这些钱,就当我还当初欠她的。”
罗承功犹还半信狐疑的,却也把银票接了过来,指着裴靖的鼻尖便道:“你最好记得清楚些,这些,可全是你欠我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