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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孩子果真是王爷的骨血, 还发着烧了, 王妃为何要把他送出府, 送回娘家去?王爷说了由我掌理府中庶务, 我就得负起这个责任来。娘娘要出府看孩子, 我可不敢准。”
这是妾侍宋绮的声音,格外的尖厉。
厉声责斥她的, 是内院总管苏嬷嬷:“宋氏, 你在这肃王府中也不过个侧房妾侍而已,娘娘因为尚且年幼不懂事, 王爷才让你来掌理府中庶务, 再说这种嚼舌根的话,奴婢可要代娘娘来拨你的舌根了!”
宋绮冷哼了一声:“王妃自己身子不正, 嫁过来所作的事情没有一样能够服众, 否则的话,王爷怎会不让她打理庶务?您要责就责,反正,王妃要回娘家, 我不能准。”
收回目光, 罗九宁手抚上桌子上一件件纯棉质,洗的干干净净的,属于婴儿的小衣裳。
这是儿子小壮壮的小衣裳,全是最细软的绵质, 已经洗了很多水, 捧在手里, 淡淡的皂荚清香,便叫罗九宁想起儿子软绵绵,圆滑滑的小屁股。
她的儿子小壮壮生下来才不过三个月,昨天,不顾府中所有人的反对,罗九宁把还在发烧的壮壮给送回了娘家。
今天,她打算出府,回娘家去看趟孩子去。
但是在掌管内院庶务的妾侍宋绮这儿碰了壁。
宋绮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放罗九宁出府,还美其名曰,王爷的意思。
不过确实,肃王裴嘉宪离开东都去办差,走之前格外交行过,王妃年幼,性子单纯,必须好好呆在王府,哪里都不准去。
罗九宁将小衣裳,尿布,一样样往包袱里装着。
转眼的功夫,苏嬷嬷进来了。
显然,她未能说服宋绮,只能来劝罗九宁了。
她先给罗九宁行了个万福,才低声道:“娘娘,终归孩子是在您的娘家,要不,奴婢派人把孩子给您抱回来就得,您何必非得大动周章的出府,回趟娘家呢?”
罗九宁不语,依旧默默的整理着小衣裳,尿布,还有小婴儿们便溺完后,常要用的扉子粉。
她是小户人家的女儿,自幼惯会理包袱,一样样东西叫她摆的井井有条,整整齐齐。
接着,绸布刺啦一声,一个圆圆的包袱便已经打好了。
抬起头来,罗九宁才不过十六岁,略带着些婴儿肥的,圆圆的小脸上竟带着些与年纪不符的老成:“苏嬷嬷,我且问你,这肃王府之中,我是王妃,还是宋绮是王妃?”
苏嬷嬷嗫嚅了片刻,道:“当然是您,您是皇上亲自赐婚,王爷三媒六聘,于王府正门娶进来的王妃,而宋绮不过个伺候王爷久些的妾罢了。一府之中,谁也越不过您去。”
罗九宁于是笑了笑:“俗话说的好,一家之主,莫若夫妻,宋绮便再掌中馈,也不过一个妾侍而已,我便再无能,也是王爷的正妻,我要回家,缘何要征得你们同意?”
拎起包袱皮儿,她径自就出了西偏殿。
自游廊中穿过,出了王府正院,秋雨连绵的季节,门外两株桂花都叫雨给打蔫了,落在清透的石阶上,沾了露水,格外的鲜艳。
身为王府主母,真要硬下心肠出府,又有谁能阻拦。
但走到西水塘畔,眼看就要到西角门上时,苏嬷嬷还是硬着头皮就把罗九宁给拦住了。
她颇为难的说道:“娘娘,奴婢就说句不该说的话,您嫁进来八个月就生了小壮壮,王爷认他作自己的嫡长子,但到底是不是,您自己心里最清楚。
而且在您生了壮壮之后,王爷对您的宠爱不曾减过吧?他待您唯有一样要求,就是要您好好呆在府中,不许离开这座府第一步,您要再不听话,触怒了他,您的孩子还会不会是王爷的嫡长子,怕就难说了呢。”
罗九宁娘家是普通人家,得皇上御旨而嫁给裴嘉宪,实乃高嫁。
不过,在与裴嘉宪议婚之前,她是曾失过身的。
当然,罗九宁也曾跟裴嘉宪坦白过,说:“王爷,贱妾蒲柳,已然叫人夺了身子,非是完壁,便皇上赐婚也绝不敢嫁您,请您另觅良伴吧。”
当时,裴嘉宪一袭深青面的右衽长袍,清清落落,微勾着唇角说:“只要你跟那个人从此断了往来,就依旧可以作孤的王妃。孤亦非完人,更不介意女子是否完璧,罗姑娘不必在意这个的。”
罗九宁是因为这句话,才决议嫁进来的。
但小壮壮的来临,就仿如一道晴天霹雳。
因为罗九宁比任何人都明白,小壮壮确实不是裴嘉宪的骨血。
不过,就好比洞房之夜,裴嘉宪当着罗九宁的面刺破自己的手指,以充元帕,证明了她的完壁一般。
他当着王府众人的面,在小壮壮初生的那一刻,就抱起小壮壮来,于众人说:“这是孤的嫡长子,孤从今日起便有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