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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瑜走了进去, 县邮电局前台的工作人员并不多,就两三个, 都是三四十岁的干练妇女。

姜瑜径自走到取款那个牌子前,下巴磕在绿色的台子上, 瞅着里面还在忙碌的工作人员,刻意放软了声音:“姐,有大柳村的姜志国的汇款吗?”

临时把原主死去的老爹的身份借来一用。

这个年代因为人员流动性不强,所以邮电局的业务并不繁忙, 汇款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而且大多数都是老熟客,所以不用翻开单子, 这个女工作人员就确定:“没有。”

见姜瑜瘦瘦巴巴的一团,两只眼睛格外明亮,那么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就像家里养的那只小猫咪一样, 实在是很难让人拒绝, 女工作人员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我再找一遍吧。”

她把本子拿出来,一个一个专注地找了起来。

姜瑜趁着她没注意的功夫,手指一弹,凝神静气,将四周的灵气吸引了过来,凝聚在指尖。

这东西对五感灵敏的小动物而言就跟强力春、药差不多。很快两只躲在邮电局里扎根已久的老鼠就窜了出来, 上扑下跳, 吓了三个女工作人员一跳, 反应最灵敏的那个大姐抄起棍子就朝地上打去,另一个脱下了鞋去拍,还有一个抄起了凳子。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老鼠身上时,姜瑜踮起脚,伸长脖子,翻开了那叠用夹子夹着的厚厚的取款存根,只有前两张是今天取款的,但取款人里没有周老三的名字,这两个人分别是冯淑萍、罗万东。

姜瑜的视线最后落到了“冯淑萍”那张单子上,下面有汇款人的名字,笔锋凌冽的“梁毅”两个大字,一看就是个男人,地址是南省的一个部队。这年代寄东西不像后世那样,把多少路多少号都写得清清楚楚,地址上除了省市就只有部队的名字和一个邮编,姜瑜快速地把姓名和地址记在了心里,然后把存根推了回去,放在原位。

正巧,老鼠跑了,负责办理汇款的大姐满头大汗地坐了下来,抬起手扇了扇风,看着姜瑜:“不好意思,这老鼠真是成精了,猫、老鼠药都治不了它们,又藏起来了。”

“我们村的老鼠也这样。”姜瑜腼腆一笑,一语带过,然后一脸好奇地问,“姐,汇款只能本人亲自来取吗?”

大姐摇头:“这倒是不一定,亲属携带身份证明和印章来也是可以取的。”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这也不奇怪,现在这个年代,很多老一辈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有些偏远山村的,年纪很大的老人,一辈子都没来过县城,所以会委托儿女甚至是村里的干部来帮忙取款也就不稀奇了。

姜瑜心里隐隐有谱了,她感激地冲大姐一笑:“行,今天麻烦大姐了。”

“不找了?”大姐很诧异。

姜瑜垂下了头,捏着手指头,神色黯然:“不找了,他很久没给家里寄信了,也许以后也不会有了。”

历史造成了许多的悲欢离合,邮电局工作人员这些年间见多了,他们很理解姜瑜的感受,但爱莫能助,只能看着她沮丧地离开。

姜瑜出了邮电局,直奔国营饭店而去。

饭店门口的大槐树下,已经没有周建设兄妹俩的影子了,不过他们的去向也很好猜,因为牛车还在大槐树下。

姜瑜站在斜对面的一丛木槿花后面,透过枝叶之间的缝隙,准确地在国营饭店擦得蹭亮的桌前找到了周老三父子三人。

现在还不到11点,国营饭店里只有周老三他们那一桌。周建设和周建英坐在饭桌前,周建设要老成一些,嘚瑟地跟周建英说着什么,周建英眼睛四处乱飘,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奇模样。至于周老三,他去点菜了。

这一家子倒是会享福,前脚取了钱,后脚就去大吃大喝,真不是自己的挣的钱就不心疼啊。

真该让冯三娘看看,不过以她那软弱好哄的性格,就算拆穿了,只怕也会很快就被周老三几句话就哄好。

周老三今天挑的是个靠窗的位置,出去就是大街,饭店外种了几棵槐树,还有一棵梧桐,姜瑜绕着国营饭店转了一圈,最后靠在了梧桐树水桶粗的树干上,竖起了耳朵。这地方离周老三他们吃饭的位置直线距离也就七八米,不过却是周老三他们视线是死角,既能听到三人的谈话,又不用担心被他们发现。

周老三点了菜回来,周建英就笑眯眯地问道:“爸,你今天怎么有钱带咱们下馆子啊?”她还是头一回来国营饭店,这地方真够气派的,回去足够她炫耀半个月。

周建设白了她一眼:“有的吃就行了,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周建英表不满地撇了撇嘴,别以为她傻,就她哥这幅淡定的样子,指不定跟着她爸来过好几次国营饭店了。她爸就是偏心,最爱儿子,要不是她受伤了,她爸肯定还不会带她来。

不过可能是要吃大餐的缘故,周建英的脑子难得的清醒了一回,没跟周建设抬杠,而是问周老三:“爸,这是你背着冯三娘藏的私房钱吧。”

这下子她是真相信她哥说的了,她爸啊,最疼的还是他们两个。看,姜瑜不也一样落水了,她爸就没带她来。

周老三不打算让她知道钱的来历,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转而说了另外一件让兄妹俩高兴的事:“今天你们敞开肚子吃,我点了红烧肉、红烧鱼、筒骨冬瓜汤,还有十个大肉包,三大碗米饭。”

这么多好吃的,而且全是荤菜,过年都没这待遇,可把周家兄妹俩给乐坏了。

周建英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她拽着周老三的袖子,眼睛里是满满的崇拜“爸,你真厉害,对我们真好。”

周建英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她要是把她爸哄高兴了,下回到城里打牙祭,才会带上她。这是其一,其二嘛,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她还想去供销社买块布做新衣服,所以现在当然得捧着她爸了,不然待会儿谁给她掏钱。

周老三对她的恭维很的受用,语重心长地说:“爸就你们兄妹两个孩子,不对你们好,对谁好?建英啊,听爸的,回去后,不要再跟姜瑜那丫头吵闹了,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你都16了,大姑娘了。”

周建英嘟囔着嘴:“谁跟她闹了,都是她跟我闹。那死丫头就不是个好东西,她肯定知道割草会遇到蛇,才会那么爽快的跟我换了!”

对于女儿的胡搅蛮缠,周老三很没辙,他敷衍地点头:“是,是,是,都是她不好,是她吓着了你,回头爸给你出气,这总行了吧!”

“不要,你帮我出气那有什么意思,我要自己来。”周建英撑着下巴,傲娇地说。

就女儿这幅被惯坏了的性格,她能找到的出气方式无外乎跟姜瑜明火执仗地干。但这并不是好面子的周老三愿意看到的。

他揉了一下额头:“建英,你听爸的,以后不要直接找姜瑜那丫头的麻烦,你要瞧中了她的东西,直接找冯三娘就是,冯三娘最怕别人说她这个继母偏心,她会帮你的。”

周建设也在一旁帮腔:“冯三娘是姜瑜的亲妈,她出面说一句比你说一百句都好使。”

父兄都这么说,周建英陷入了思考,半晌,她语不惊人地说:“爸,哥,你们说,我让冯三娘去找姜瑜把老师让出来,我去教书怎么样?”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就她初中都读不下去的成绩,还去做老师,别误人子弟了。正好红烧肉好了,周建设站起来:“我去端菜!”

这个时间点,饭店里就他们一桌,菜上得很快,三个人只顾着吃,很快就把周建英刚才的妄想抛到了脑后。

姜瑜抱着胳膊,吸了吸鼻子,好香,真是便宜了这一肚子坏水的一家子。

被勾起馋虫的姜瑜很不开心,她摸了摸口袋,里面就只有一毛钱。这还是那天,冯三娘让她装不舒服,给她看病的钱呢!一毛钱,在县城顶多就吃一个大肉包,跟周老三他们面前的大鱼大肉一比真是太寒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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