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一见到李二陛下,眼泪立刻憋不住了,扑上去抱着李二陛下哇地哭了出来:“皇兄,我难过。”虽然他总和李二陛下对着干,但是他认识的人里面,最厉害的还要数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还真不知道谁能让这小子这么委屈了。难得见到李元婴这么哭,李二陛下心都被他哭软了,无奈地用少有的软和语气问:“谁还敢欺负你了?”
李元婴摇摇头。
没有人欺负他,但他就是难过。
李元婴问李二陛下:“皇兄,我们大唐会消失吗?”
李二陛下一顿。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问这种话,大唐才刚建国二十余年,谁会在这个时候问“大唐会不会消失”?李二陛下对上李元婴泪汪汪的眼睛,想了想,正色回道:“不管商周秦汉,开始时总都想着千秋万代,父皇建立大唐自然也这样想。但,打天下难,守天下也难,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做好眼前的事,上不愧天,下不愧黎民百姓。至于能不能传承万代,只能看后人如何。”
千秋万代之类的,也就酒兴上头时会想想。
李元婴认真记着李二陛下的话。
李二陛下问:“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李元婴把系统那段“历史是漫长的”照搬出来,说是有人这样告诉他的。
李二陛下听完一阵沉默,而后抬手揉揉李元婴的脑袋,好言宽勉:“既然你能把这些话听进去,往后就不要再胡闹了。大唐疆域横跨大江南北,幅员辽阔,难以管辖,光靠我一个人可不成,还需要你们这些弟弟帮忙分担。你早点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等将来你把滕州管好了,我再给你个更大的地方让你管!”
李元婴一听李二陛下要给自己更大的地方,顿时高兴了,一口答应下来。
李元婴欢欢喜喜地跑了,李二陛下却还在沉思着李元婴说的话。他独坐片刻,命人把房玄龄他们叫到议事堂。
君臣相对而坐,李二陛下把李元婴哭着来找自己的事告诉房玄龄几人。
房玄龄感慨:“九岁孩子尚且知道为此伤心,我等更不能尸位素餐,无所作为。”
长孙无忌与魏征亦赞同房玄龄的话。
君臣便顺势商量起政务来。
至于李元婴,那是难过一下就可以“改过自新”的吗?
进入深秋后天气逐渐转凉,这天李元婴一夜好眠,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都没能起来。
李治早就知道李元婴这尿性,一大早过来催促李元婴起床,今天是孔颖达来讲课,再迟到或者旷课孔颖达又要发飙了!
李元婴把被子拉得更高,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不起,就不起,这么冷的天,才不要去上课!”
李治:“……”
亏父皇昨晚还拿李元婴来教育他们,就李元婴这懒成狗的臭德性,哪有半点顶天立地的样子!!!
……
李元婴没理会李治的叫唤,一觉睡到自然醒。到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上课时间了。这对李元婴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儿,要是换成冬天的话,他可以一整天都窝在床上。
想到孔颖达那张凶凶的老脸,李元婴唉声叹气片刻,爬起床在小宫女的伺候下穿好衣裳,溜达去寻刚刚下课的孔颖达。
李元婴昨天想了很多,想着想着便想到孔颖达。孔颖达对《韩子》特别不喜欢,李二陛下也是,所以大唐学《韩子》的人少,甚至连知道《韩子》的人都不多。所以,李元婴想找孔颖达聊聊天。
孔颖达见李元婴下课了才跑来,脸色黑得很。听李元婴说有事情要和自己请教,孔颖达神色稍霁,领着李元婴去当值的地方坐下细谈。
李元婴难得坐得端端正正,正儿八经地对孔颖达说:“孔祭酒,我有一件事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孔颖达问:“何事?”
李元婴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是《论语》里的话,没错吧?”
孔颖达点头道:“那是自然,这三岁小儿都会背。”
李元婴道:“那为什么您不喜欢别人看《韩子》?难道您觉得《韩子》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孔颖达道:“商韩恶法,虽有可取之处,却失之仁厚,用之必然会让人心向背,岂能宣扬?观秦三代而亡,便知其不可行。”
李元婴还是不理解:“一朝败亡,和一本书有什么关系?”他胆大包天地和孔颖达举了个例子,“若是将来有人将亡国之罪归于儒家,罢黜儒家,焚毁经典,又当如何?”
若是从前听到李元婴说这种话,孔颖达肯定会指着他鼻子大骂“竖子安敢妄言”。可对上李元婴带着疑惑的双眼,孔颖达却突然骂不出口。他摇摇头,毫不犹豫地否定了李元婴的猜测:“绝不会如此。”
这是儒家子弟、孔氏后人对儒家的信任与信心,孔颖达不相信有任何学说能够取代儒家。自汉代以来,哪朝哪代治国不是用儒家子弟?虽说他研究汉代典籍时发现其中混杂着一些不属于孔圣的观点,但大体上还是承续着孔圣思想的,甚至还变得更适合用来治理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