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也是这么说的,关捕头说大头是没家,但大头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一样有列祖列宗,走前总得上个坟烧点纸。朱二没办法,只能答应,不过走前也撂下句狠话,说啥子茶帮只保大头十天,十天之后吴家兄弟会不会找大头寻仇他也不管了。”
“十天就十天,十天赚十两银子,这样的好事去哪儿找。”
“是啊,反正我们在巴县也顶多呆十天。”潘二笑了笑,指着剩下的一张银票道:“这二十两你晓得的,是柳大使和二老爷逼任举人出的血。那龟儿子太仗势欺人,这银子不要白不要。”
要不是柳大使和陶主薄及时赶到,昨天不晓得要被任举人羞辱成啥样。
一提起这事,韩秀峰就是一肚子火,但想到姓任的很快也要去京城,万一他龟儿子真能考中进士,将来跟顾老爷一样做上大官,不光韩家会很麻烦而且会连累段家。
韩秀峰不想把事做绝,看着银票沉吟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银票不能要。潘兄,劳驾你下午跑一趟神仙坊,帮我把这银票给他送回去,再说几句好话。”
“四哥,给他送回去他就不记恨你,说几句好话管用吗?要晓得在他看来这是夺妻之恨,况且昨天他是羞辱了你,但他一样被柳大使和王主薄当那么多人面给羞辱了!”
“他记不记恨我是他的事,这银票给不给他送回去是我的事。”
见韩秀峰执意要把银票送回去,潘二只能点点头,想想又合上账本道:“四哥,再就是你岳父大人给的摆酒钱没用完,剩一千四百二十五文。昨天买的酒也没喝完,昨晚收拾时我数过,还剩六坛半。”
韩秀峰喃喃地说:“剩这么多,我还担心不够呢。”
衙门里那些人的酒量柱子最清楚,不禁笑道:“够应该够,但也剩不下这么多。主要是顾老爷、柳大使和我们县衙的二老爷在,他们不敢放开喝。”
“我说咋剩这么多呢,原来是怕顾老爷。”
“四哥,我是这么想的,剩下的酒退又退不掉,你岳父大人给的摆酒钱又没用完,干脆去柱子家再摆几桌,请下那边的街坊邻居。”潘二顿了顿,接着道:“算算日子,你爹和柱子娘天擦黑就能到,你和嫂子成亲这么大事,他们昨天没赶上,今天再去柱子家摆几桌就当补办,他们也就能赶上了。”
昨天请过纸人店那边的街坊邻居,结果那边的街坊邻居担心他们做的营生太晦气,不想过来讨人厌。干脆托柱子把礼金带来,人却一个都没来。韩秀峰还想着等会儿过去送点喜糖,没想到潘二有更好的主意,一口同意道:“还是潘兄想的周全,就这么定。”
回家摆酒席,柱子最高兴,立马起身道:“四哥,要不我先回去找四娘她们帮着张罗。酒有菜没有,全得上街去买,锅碗瓢勺和桌椅板凳也得赶紧去借。”
“吃完捎午再回去呗。”
“不吃了,我怕赶不上。”
“行,你先回去,我们吃完捎午就过去。”
目送走柱子,潘二又说起正事:“四哥,我打听过,翻秦岭走陕西去京城,这一路不好走,我们行李又多,想想还是走水路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韩秀峰下意识看了看东厢房,摸着下巴道:“要不这样,吃完捎午我和琴儿回柱子家,你先去神仙坊送银票,然后再跑一趟朝天门码头,去找姜六,请他帮我们雇条快船,把我们送到宜昌。他跟那些个船家熟,也晓得哪些船工靠谱,比我们自给儿去好谈。”
“好的,我吃完捎午就去。”潘二一口应承下来,想想又不解地问:“四哥,为啥只到宜昌,直接让船家把我们送到京城多好?”
一听就晓得他没出过远门,韩秀峰剥着花生解释道:“我们这边全是川船,那些船家无论送人还是运货往东只到宜昌,再往东他们就不愿意走了。一是不晓得水情,二来再往东回头时载不到人也拉不到货。不光我们,就滇铜运到宜昌一样得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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